不知在庙里待了许久，那姑娘从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的自然，到那姑娘离开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他继续跟着那人，也不知道跟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人突然消失，再也找不着了。
一直在庙旁边守了许久，直到山里的果树再次开花，他才知道是第二个春天到来，那个人也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那人再次出现，他很开心。
他也慢慢从中得出规律。
春天和夏天的时候，那个人就在，秋天和冬天的时候，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随着那个人的路径而行走，他就像阳光下，被事物挡住而留下的阴影，能看见太阳，却不敢走近。
那时，他总盼着时间慢一点离去，但每年秋叶都会落下，那个人也终会离开。
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夏秋冬，那个人身边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如他一般容颜绝世的人，只是或是那个人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最好看的人，在他看来，那个人始终都是特别的。
又是一年秋天，在那个人离开后，秋季丰收季，林中多硕果，他遂到林中寻吃的，打发时间。
“唔，啊啊，”伴随着一个孩童的哭声和尖叫声，他心下一凛，忙悄声过去观察。
躲在树后，他小心观望，发现眼前有好个人影，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观察。
“神婆大人，只要这样做，我家儿媳就能怀上男孙了吧。”一位岣嵝的老妇人笑道，她手下正在抓着一个骨肉如柴的小孩子。
“自然，肉身钉上十二钉，棺材钉上十二钉，再放进这坑里烧了，挫骨扬灰，那些女魂自然不敢再投生，等将这女娃葬后，再烧些纸钱，告慰男魂，自有男胎降生。”神婆笑道。
而那小孩子已不知道挨了多少钉子，血糊了一身，钉钉子的两男人被吵的不耐烦了，但是还记得神婆说要生着钉完钉子，遂抬手拿起旁边的石块硬生生嵌入小孩子嘴中。
“我看你还能叫出声不。”两男人恶狠狠道。
他不知道那些人还要如何做，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怪物”的形态一出现，众人被吓得不敢动弹。
他左眼的重瞳特别醒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看见他这个“怪物”的瞬间，那两个男人马上丢下小孩子。
也没管神婆和那个老妇人，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而看见男人跑掉，那神婆和老妇人神色慌乱转身逃离。
林间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走到那个小孩身边，把塞在石块拿开，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走。
“疼，疼……”小孩子身上的疼痛没有得到任何缓解，不敢哭，但又疼得厉害，忍着疼小声道。
那小孩被抱起，手抓向他的衣服，她似乎并不怕他。
他顺路带起那件破旧的长衣，掩盖住他的“异样”。
他是知道人间有医馆的，只要受伤走进去，就会安好地走出来，他将人小心地放在印象最深刻的一家医馆前，等到有人走出来后。
那小孩在他放下她的时候，还紧紧抓着，似乎不想被丢下。
但他还是离开了，他来到了一处很偏远的小庙里，他见四下无人，忙走进去，生疏得来到信徒放入银钱的功德箱里。
他取了一些钱，这个很小很偏的庙宇，加上每段时间都有人定期收走，所以里面也只有零星一点钱。
又去了几间庙宇，他算是有了一小捧的零钱，他带着那些零钱来到了那家医馆前，不忘用长衣包裹自己，然后进入到里面。
小孩的伤势已经被止住了，但是钉子钉得太深，没人敢拔，他将零钱放下。
那小孩一见到他，忙扯着笑脸小声喊道:“哥哥。”
在确定他不会生气或者厌烦后，小孩继续喊道:“哥哥，哥哥……”
他觉得很新奇，他将小孩抱起，小孩顺势说道:“哥哥，我们走吧。”
郑玉瑶离开之时，那小药童走近道:“是你妹妹？看着不像意外？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不过伤得太重，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早些准备后事吧。”
本来小药童还有疑虑，但见小孩这么亲和那人，遂还是只是多说两句。
他并未多言，抱紧小孩走出了医馆。
出到外面，小孩哭得眼睛红肿，却不敢睡下，她小声道:“哥哥，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会做很多事情的。”
“好，”他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不丢下你。”
小孩在确认他是认真的，才熬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那小孩真的很乖，她害怕自己成为累赘，甚至提出要自己捡果子去卖。
“卖果子？”他反应过来，她是人，是需要吃东西的，“我摘就可以了。”
他不让小孩帮忙，小孩就在旁边搜刮所有夸人的词去夸他，似乎不敢闲着。
明白这一点后，他开始记住小孩说得话，用小孩夸的词夸回小孩。
记得第一次夸小孩的时候，小孩错愕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不敢接受那样好的词落在自己身上。
卖果子，算钱，买糕点等等，都是小孩教的。
他用木头竹子在林中垒起了一间小木屋，两个字就这样安好得生活着。
虽然小宝才两三岁，还很小只，但却比他这个活了近两百年的“怪物”还会看人脸色，在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后，她也开始大胆起来。
她偶尔会缠着他要给他编辫子，或者让他给她编辫子，一个不会，一个太小，最后都成了毛发全都凌乱不堪。
但最后他还是学会了，小宝很羡慕他的头发，她觉得她的头发很短，残缺不齐，毛发干燥，编上辫子也不好看。
他不觉得，他觉得小宝很好。
而后来在回忆中，他便只剩下了心疼。
但是正如那小药童所说，小孩的身体差到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他不愿放弃，他趁着秋季野果多，他一边顾着小孩，将银钱如数还回庙中，他一边努力摘果换取银钱买吃的穿的给她，带她四处去看病。
但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而林间果子并不能每天卖出，临近冬日，能摘的果子越来越少，他便开始从深林中去寻柴火，这是最容易卖出的。
在他的照顾下，小孩子开始圆润了一点，但是体内的钉子也仍然一牵扯就痛，时不时就发烧，每次发烧都几乎折了两个人半条命。
越濒临冬天，小孩身体越发脆弱，他越加慌乱。
他卖了一个秋天的野果和柴火，他也懂了很多人类的字词的意思，他带着期盼给那个小孩取了一个称谓:小宝。
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那一次，他被顽皮的小孩扯掉长衣，漏出面目，众人被吓得逃窜。
小宝不解问道:“哥哥，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厌恶我们？”
“大概因为哥哥与他们不一样。”他并不在意，对小宝笑道。
“哪里不一样，哥哥明明就是一样的。”小宝气鼓鼓道。
“小宝，不一样的，”他安慰小宝道，“哥哥是存在伤人的可能的，或许有一天，哥哥会变成一个超级可怕的大魔头，他们又不厉害，害怕哥哥是应该的。”
说罢，他不忘补充道，“要是哥哥以后变了，小宝一定要跑得远远得，把自己护好，只有小宝好好的，哥哥才放心，知道吗？”
“嗯，”小宝回道，“哥哥好，小宝才放心。”
他闻言，笑了笑。
“小宝乖，我们努力撑到春天好不好，等春天到了，我们就会见到一个既好看又善良的人，他会治好小宝的。”不知道这番话是在安慰小宝，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小宝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好。”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小宝的身体开始不间断的发烧，他拿着所有挣来的银钱带着小宝去到了各处的医馆。
和之前一样，都没有用。
“小宝，别怕，哥哥陪着你。”
“好。”小宝蜷缩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长了，但是她不希望哥哥伤心，“哥哥，不要伤心，小宝不想哥哥难过。”
“小宝，你再坚持一下，等到春天就好了。”他祈祷着春天快一些来临，或者那个人早些出现。
随着小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小宝，害怕怀中那微弱的气息下一刻就会消散。
不知何时，林中下起了雨，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看，眼前人通体与他一样，白发白瞳，眉宇之间两人甚至相似得恍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大的区别或许是眼前之人的双眸都是白瞳，并无重瞳魔息，看着温和而悲悯。
“你好。”声音宛若柔和的春水，抚平了他的情绪。
他怔怔都看着眼前人。
那女子眉眼弯弯道:“把孩子给我吧，我可以治好她。”
不知为何，他对眼前人生不起一丝怀疑和拒绝，他将在死亡线挣扎的小宝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女子。
女子将小宝接过，抬手，手中散出些许仙力，仙力融合小宝身体，化解了小宝身上的钉子。
但小宝的面色还是很惨白，他担心地看着，害怕女子再说出无药可治的话来。
下一刻，他却见女子拿出两颗丹药给小宝喂下，小宝的气色开始慢慢恢复。
他眼中难掩喜悦，忙将小宝抱回来，小宝恢复了些许力气和精神，她朝哥哥也笑道:“哥哥，别担心，我没事。”
同时，她转头看向女子道:“谢谢神仙姐姐。”
他也急急忙忙道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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