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用结婚,对我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但这好事呈现的方式未免太过狂野了!
——呼啸的狂风之中,仆从、嫁妆、车队……一切都被推至千米之外。树木近乎卑微地伏身,依然被残忍折断;绘有夫家家纹的华丽旗帜,原本威风凛凛地在半空中招摇,此刻却像破布一样狼狈地挂在树的残枝上;送嫁武士们的甲胄和佩刀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像在与什么无形的敌人厮杀。
所有严谨的秩序都偏离了、混乱了,唯有我乘坐的牛车还待在原地,稳稳地立在风暴中心。
拉车的牛有一种神秘的镇定,仿佛眼前没有怒吼的狂风,只是伴随绵绵细雨而来的、裹着春日花香的熏风。
它慢悠悠地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草茎,咀嚼声轻而规律,稍微抚平了我被异向引动的焦躁。
某种直觉袭上我心头,紧握的怀刀慢慢松开——我不太想承认,我竟然因这个猜测而感到放松——我说:“莫非,您是天狗大人的部下?”
牛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
它长长地哞了两声,温暖的脑袋不住轻顶我的肩膀,似乎在催促我回到牛车里去。
我几乎是被牛推进车里的,它见我恍惚得不知所以,还贴心地用蹄子给我拉下了帘子。
这时我才想起被我抛之脑后的礼仪,急忙叫住这位牛,结结巴巴地对着它鞠躬道谢:“您留步,那个,感谢您的,不是,我是说,万分感激……”
我的语言完全混乱了,说出来的话十足不成体统,但牛没有计较,反而微微眯眼,露出一个大概可以被看做是笑的表情。
——我还是第一次在牛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天知道那是怎么做出来的,当然那也可能只是我太过紧张,以至于产生了牛在善意地微笑的错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妖怪牛会笑,不也说得过去吗?也许是使用了妖怪的力量模拟出表情……虽然妖力用在这里感觉很奇怪,但那可是妖怪,所作所为都不能以人类的道理来判断……因为妖怪是超脱常理、能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的存在……
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尖锐到仿佛要爆裂开的风声停了,四周又变得像队伍刚出发时一样安静。
一把赤色扇子挑开一点竹帘,我看到了一角银白色的月亮,随后,持扇人手腕微动,凉而轻的风送进来,温柔皎洁到让人心悸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流入,照亮了这方阴沉的小小天地。
“嗯哼~感觉还好吗?”天狗心情颇好地与我打招呼,因为离得很近,我可以从他枯叶色的眼睛里望见两个又小又呆的我。
“您觉得呢?”我干巴巴地答。
真是个糟糕的答案,若是旁人听到这种不像样的话,多半会认为是挑衅吧。连我都想质问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啊?脑子真的坏掉了吗?
幸好,天狗不是旁人,他只是笑了笑,微凉的呼吸打在我脸上,激起一点细小的颤栗:
“我觉得你很好哦。”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唇角,先在边缘停了停,又沿着唇线上滑,按在唇珠上。
这个过程被他拉得很漫长,像在把玩玉石一样细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上一点茧子的触感,有点痒,但尚能忍耐。
他的语调带着点孩童似的愉快:“扬起来了呢——是在笑没错吧?”
“笑得再开心些嘛,”他的手指离开我的嘴唇,捏面团一样捏了捏我的脸,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从今天起你就彻底脱离那个牢笼了,说是新生也不为过吧?如果想举办庆祝宴会,我也可以从中辅佐哦。”
现在,我应该配合他,扩大笑容,展现我的感激,把姿态做得美丽又不失礼数。
但长期被压抑着的痛苦困住了我,比起笑,我竟然更想哭。
“哎呀,这是做什么?既然是喜事,就该好好地笑呀。”柔软的温和变为无奈,天狗有些苦恼地屈指,揩去我不知道何时悄然落下的眼泪。
“是,抱歉,但是,”哽咽的道歉之语还没说出口,就被天狗打断了。
“唉,实心眼这一点虽然可爱,但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有些呆了。你啊,多为自己考虑点吧?想哭就哭,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顾忌什么。”
于是我放心地任眼泪决堤。
对那些晶莹苦涩的水珠,天狗表现出了罕见的困惑,他在指间反复摩挲它们,直到它们蒸发在空气中。
“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吗……?”他隐约说了这样的话。
之所以是隐约,是因为我实在太激动,一连哭了大半个时辰,眼泪流到最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像个木头一样直直倒进了他怀里。
好失礼,但他应该不会计较。睡倒之前,我莫名产生了这样自大的想法。
其实是存稿捏,手里这样的小短篇挺多的!想好文案了应该会陆续放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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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只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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