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是见惯了别人看向她的眼神，因此毫不在意周而眼中的惊诧，直接进入询问室。
女人坐下后，周而才注意到，她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位穿着昂贵西装，拎着普拉达公文包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并没有在女人的身旁坐下，而是站在了女人的右后方。
这两人明显不是千叶的父母。
“我记得，我要问话的，是千夜的父母！”周而眉头微蹙地说道。
“请问，你的问话，是传唤性质的吗？”女人身后的男子沉声问道。
千叶的案子并未定性成刑事案件，也没有证据表明千夜的父母涉案，因此并不构成传唤的条件。
周而听出了男子话语里的潜台词，冷声道：“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周队长！”女人翘起了二郎腿，“千夜刚刚去世，她的父母正沉浸在悲伤之中，暂时，无法配合调查！”
“那还真是让人同情呢？！”周而不无讽刺地说道。
女人笑了，“周队长，似乎对千夜的父母有成见啊？！”
周而的确是看不惯那两个生而不养的畜生，因此才让他们大早上的来警局协助调查。
但这不是他这个刑侦队长能明说的事。
“我只是公事公办！”周而正色道。
“哦！”女人显然不信，却故意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周而知道女人是在挑衅他。
常年的办案经验，让周而知道保持理性的的重要性。
虽然此时的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对女人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但仍克制着不让情绪外化。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周队长，你执意让千夜的父母来，是程序的公事公办？还是私心的公事公办啊？”
周而没有搭理女人，起身从外面叫来一名负责记录的警员小林。
小林：“姓名！”
女人向后一伸手，男子立刻从名片夹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女子的手上。
女子翻手将名片往桌子上一放，推到周而的面前。
“我是千夜所属的金乌传媒公司的董事长，沈一色！千夜的父母，已经将所有有关千叶的事项交由我们公司来处理，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我们公司的法务，陈律师！”
周而挑眉，拿起陈律师的烫金名片看了两眼，“陈律师了解与千叶有关的所有事情吗？”
“当然！”
周而将陈律师的名片往桌上一扔，“那就麻烦陈律师提供一下千夜亲戚的姓名，电话，地址。”
陈律师一愣。
周而厉声道：“他在千夜幼年时侵犯过千夜，涉嫌□□幼女罪，我们现在要依法传唤他！”
被震慑住的陈律师低头看向沈一色。
沈一色笑了，眼神奇异地看着周而，说道：“周队长，你真的以为，千夜有那样的一个亲戚吗？”
这次换周而傻住了。
“什么意思？”
沈一色不无感慨地说道：“千夜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人！”
原来在千夜签约到金乌传媒后，尝试了各种赛道。美妆、旅行、田园、炫富、搞怪、甚至是传统文化和非遗……
可却始终都不温不火。
在一次直播中，千夜无意之中曝光了她和男友的私密视频。
公司虽然进行了公关，但还是让千夜本就不多的粉丝暴减。
为了挽回颓势，公司建议千夜卖惨以博得粉丝的同情，却不想，竟意外地让千夜找到了独属于她的流量密码——擦边加卖惨。
用沈一色的话来总结，就是擦边擦的好的，没有她卖惨卖的清新脱俗。卖惨卖的好的，没有她擦边擦的让人心痒痒。
于是一夜之间，千夜的粉丝怒涨百万，仅仅半个月，便奠定了她在擦边卖惨界难以撼动的地位。
周而看着眼中闪耀着的得意之色的沈一色，唏嘘、同情、愤懑、无奈……各种情绪的在周而的心中轮番上场，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沈一色却不想放过他，她身体微微前倾，既兴奋又充满恶意的低声询问道：“周队长，千夜现在不是你心目中，那个饱经磨难的可怜女孩了，你心里的英雄主义，还有处安放吗？”
周而看着眼前这个宛若恶魔低语的女人，最开始的厌烦升级成了厌恶。
“沈总！”周而紧盯着沈一色的眼睛问道：“既然千夜的身世是假的，那她还有自杀的理由吗？”
沈一色一愣，随即眼神一闪，“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我只是传媒公司的老板，周队长，你才是警察！”
沈一色的狡猾在周而的意料之中，他知道，从沈一色的口中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问出了一个他在沈一色进门后就很好奇的问题。
“沈总！我昨天才刚刚上任，你进来之后我并未做自我介绍，你是如何知道我姓周的？”
沈一色直起身，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春城，看起来很大，但实际，很小！”
沈一色话音刚落，突然开门声响起。
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周而恼怒地扭头。却发现进来的人竟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赵立。
“沈总！”赵立看到沈一色，立刻朗笑着和沈一色打招呼，“来警局了怎么不知会我说一声啊？”
沈一色起身应酬道：“小事情，怕打扰到赵局！”
“怎么会呢？！来，周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春城的纳税大户，金乌传媒的董事长，沈一色，沈总！”
周而眉头一挑，“原来是纳税大户啊！”
赵立感觉到周而的语气有些不对，疑惑地看向小林。
明哲保身的小林低着头，致力于当隐形人。
“赵局！”沈一色开口道：“千夜的事，对我们公司影响很大，我们打算明天下午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对千夜的事进行说明，不知道警方这边……”
赵立看向周而。
周而淡声道：“在警方没有将案件查明之前，希望贵公司不要向外界透漏案件的信息！”
沈一色笑了，抬手道：“没问题！”随后又扭头对陈律师说道：“全力配合周队长办案。”
“好的！”
“那赵局，周队长，那我就不打扰了！”
沈一色说完，便离开了询问室。
周而疑惑地看着沈一色离开的方向，不明白这女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明明刚刚还通过赵立向他施压，现在有变得这么好说话？
突然，一只手拍上了周而的肩膀。
周而回头，见是赵立。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切记，不要冲过了头！”
赵立说完便离开了询问室。
二十分钟后，周而和陈律师一起离开了询问室。
虽然线索一无所获，但对千夜的家庭情况却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千夜原名谢芳菲，母亲是春城某支行的行长，父亲则是春城烟草局一个部门的领导，两人的确是在谢芳菲小学的时候选择了离婚，但均未再婚。
初中时，谢芳菲被父母送到了国外。在周而的逼问下，得知是因为校园霸凌，当时闹得很大，她父母实在压不下了，才把人送走。
因不学无术，只混了个野鸡大学的谢芳菲，在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春城。
谢芳菲的父母本想动用关系，让谢芳菲进入体制内工作，但谢芳菲却一直有一个明星梦。
谢芳菲的父母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但奈何她的素质太差，始终没有得到出道的机会。
三年前，谢芳菲的父母托关系找到沈一色，沈一色同意收下谢芳菲，但前提是谢芳菲得整容。
为了能成为网红，谢芳菲义无反顾地削骨、隆鼻，变成了现在的千夜。
这也是为什么，千夜爆红之后，没有人认出她就是曾经的谢芳菲。
回到办公室的周而，感觉头，似乎更疼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尽快结案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万一千夜不是自杀呢？
他虽然不认可千夜及其家人的所作所为，但他是警察，严守的是法律的正义，而非道德的审判！
可万一，千夜是自杀呢？
赵立刚才在询问室的时候，明显是话里有话。
周而可以不在乎沈一色这个纳税大户，但他不能不在意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抉择不下的周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付时。
付时是周而警察大学的同学。
周而现在还保留着刚进入大学时见到付时的景象，瘦高、白净、疏离……活脱脱从小说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
却不想这少爷竟是一个狠角色。
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最终以年级第一的成绩从警察大学毕业。
毕业后顺利成为了一名刑警，结果一年后却选择了辞职写悬疑小说。
付时虽文笔一般，但以完美地解析出一宗多年未破的谋杀案的犯罪手法，帮助警方抓住了凶手，从而震撼了整个悬疑界，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悬疑之王。
周而看过他写小说，故事中蕴藏的黑暗，让周而这个老刑警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而付时精彩绝伦的推理能力，也同样让周而叹为观止。
如若付时也认为谢芳菲是自杀，周而就不打算查下去了。
周而想到这里，起身锁上了办公室的门，随后拨通了付时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
“什么事？”
付时的语气中透着熬夜后的疲惫。
周而猜测付时又写了一晚上的小说还没有休息。
他不好意思太过打扰，便将案情快速地讲了一遍。
付时在听完周而的叙述，沉默半晌后，问出了一个问题。“周而，你的怪异感是从而而来呢？”
周而的脑中快速闪过谢芳菲的尸体，指甲，坠楼的套房，监控的画面……
“周而，万事万物皆有有因有果，感觉怪异，说明，有些事被你忽略了！”
突然，周而脑中的画面定格。
“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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