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沈暄看着安然无恙的小娘子,终于恢复一点点镇定。

他伸手:“不用,不用怕了。”

水云拉住他,发现他手心里都是冷汗。

“我不怕他。”她捏了捏他的手心,“你也不用怕了。”

男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攥紧了她的手,确认她的温度,才有勇气轻而又轻地说:“是……我也不用……”

*

马车上放着一个小衣箱,里头有两身沈暄的便服。他把血衣换下,塞到衣箱里,隔着一块厚厚的湘木,那味道还是叫他难以忍受。只好又从衣箱里拿出来,连着水云换下的一起,打了个包裹,丢到马车外边去了。

车帘挂起,乡野深夜的风吹进来,带走激荡的血气。

沈暄的衣裳对水云来说有些宽大,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卷袖子。

西院里还剩余的小娘子都趁着刚刚那番混乱跑走了,沈暄的侍从也在后院被找到——松烟与水云错开了时间,水云进了房,松烟才到。

纵然官印与私印皆为真,辜庆也认得。但他们要是认下,当场就要担罪。若是不认,事后追查起来,只要说自个儿不敢轻信,还有推脱的余地。

于是松烟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武卫打至昏迷,扔在了后院的假山里。

他和杏仁一块儿,躺在后头的马车里,等待回府救治。

沈暄托住水云的手腕,帮她卷另一只广袖。

在衣料的窸窣声中,水云问:“杀了人,会有麻烦吗?”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

“嗯。”

水云想要继续说点什么,那点儿东西堵在她胸口,呼之欲出,但又不成个形儿。于是她不言语,试图把它们捏成个团,捏成个绳索,再告诉沈暄。

在水云思考的时候,沈暄忽然说了一句:“……我应该更早些过去的。”

他的手清瘦宽大,卷袖时,指边偶尔蹭到她的手臂,看起来皮贴着骨,触感却细腻滑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没有习过武,偶尔握剑,掌心会被剑柄的花纹烙下连续的菱格。

他的手还在轻微颤抖,是用力过度的后遗症。

水云一格格摸过去,散漫地想,他要是早些过去,秦祥就不会死了。

还不如迟些来,让她除个祸害。

朦胧的想法隐隐约约的露了头,水云并不认真,散漫而直白地问他:“如果你没来,我被那个人强.暴了呢?”

沈暄愣住了:“……”

虞宅在京郊,考虑到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流匪与宴会后夜间行车,他带上了护卫。只是护卫没有同他一起进入虞宅,而是留在了车马厅。

他接到那小娘子报信后,立即跑去护卫所在之地,会合后直接纵马而入西院。辜庆连他都不想认,嘴硬得要命,沈暄也没耐心再同他讲,让护卫架开武卫,自个儿在旁的小娘子的指路下,去找水云。

他不会不去,但他……

如果他没去找王府的护卫,如果他走着去找,如果他回程没有骑马,如果他还与辜庆周旋……

他是有那么几十种可能,更迟的。

沈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不自觉攥紧了手,像是无法承受想象的结果,他仰到窗棂上,双目紧闭,良久,他说:“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他是被虞潜邀请在第二夜的宾客。

他提前一天过来,是想让水云看看这名满京城的莲荷。虞宅总共开两天,如果第一天过来,她见了喜欢,那么第二天可以再来看一遍。如果不喜欢,不想看,第二天也有的选。

如果因为他的决定,让她遭受……

他会滥用他皇亲的身份,把他们都杀了的。

“不是他们。”永远能得到答案,于是可以放心提问。水云捧着他的脸,试图扒开他的眼皮,要和他对视。“是我。”

“你?”

沈暄又有些慌张了。他到的确实有些迟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些什么,也许没有那么严重,但伤害到了水云。

“你会怎么对我?”

他非常仔细地想了又想,回答她:“带你回家。”

“回家之后呢?”

“给你养伤。还像以前一样。”

“不怪我?”

他终于知道水云想问的是什么了。

沈暄压低了声音,平稳笃定地安抚她:“不会怪你。不是你的错。”

水云听出来了,她没有被吓到,不需要这样的安抚。

她问:“你在哄我吗?”

沈暄点点头,松柏般的胸膛让她依靠,羊脂般的手掌轻轻拍打她。

“我在哄你,但没有骗你。”

“真的吗?”

“真的。”

所以是真的。

真的不会为了“守节”的牌坊逼她去死,不会说她其实是半推半就不然别人怎么会得逞,不会责怪她辱骂她丢弃她。

希望那些小娘子的父亲、夫君也可以这么想。

希望世间所有的男子都这么想。

“是因为爱我,才这样做的吗?”

水云从秦祥死后就异常地平静,仿佛亲历抓捕与侮辱的人不是她,她甚至也不是旁观者,而是漂浮的审视之人。

直到两人对坐,他碰到她,才把她拽回来一点,叫她小小地开了口,主动问了些话。

沈暄不知她的疑问从何而起,但他认真作答。

直到这一句。

她是他选中的娘子,但只是为了京中行走方便,与旁人无利益牵扯地加入已婚男子的阵营中。

她是身份背景不明之人,他至今也没有查清,但他……默许了她的隐瞒,只要她不危及他的家人。

沈暄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了,只是长久地,温柔地注视着水云。

野草被马蹄踏进土地,风在流动,夜明珠不会闪烁,恒久坚定地照亮两张相对的美人面。

他遇到了难题。

水云大概知道了。

她生的漂亮,性格又好,沈暄喜欢她是在所难免,但爱,爱。不至于。他对她的爱护,因她是他的娘子,她是郡王府的儿媳。因他脾气好,因他品行好。如此而已。

如果当初他不主动要求与她成亲,她选了旁的郎君她会问他们爱不爱她吗?

也许会吧,不过肯定是戏言,而不是真心。

那她爱他吗?

毋庸置疑,她爱极了他的皮相。那么旁的呢?性格?不能想了。

万一有一天公主让她把他杀了。

不能想了。

她遇到了难题。

水云自己给不出答案,也不要沈暄的答案了。

仍然有话语澎湃,汹涌着急切地要冒出来,她摸到顶盖的边缘,掀开缝隙。

她问:“你和你的那个外室,行过房没有?”

“啊?啊。没有,没有。”沈暄愣了一下,才想到外室是什么,连人都没有,自然没有行房。

“为什么没有?”

沈暄顿了顿,把问题还给水云:“阿耶与母亲还没有催我们。我并不急着……”

催什么?

哦,孩子。水云想起来了,因为她“不孕”,沈暄要抱个孩子回来。

夫妻必须要有孩子,所以他必须要有这个妾室。

那他大可以等郡王与郡王府催着要孩子了再纳妾,纳了妾为的就是要孩子,却不行房。

骗人。

说不定之前说的话也是骗她的。

潮水瞬间退散了。水云随口应了个声,不再纠缠。

马蹄不会因他们缄口不言而停滞,京城,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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