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对策

四月,春意最浓,正是山雨绵绵时节。落白山上水汽氤氲,缠绵不绝的云雾网着翠绿的山头。

彼时晨曦微露,难得的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在层层雾影中留下了金色的影子。

一人站在山头,默默注视着东方的旭日,看它越升越高。

盛大的光芒消散层层云雾,直入空谷。那金色的光芒分外耀眼,火辣辣的,要将他的眼睛烧穿。

“云哥哥,娘亲说了,一直看太阳的话,会变成瞎子的。”秋果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杭云川闻声,转过身来,见面前的少女微嗔地皱着眉头,有点埋怨地看着自己。

不远处的瓦房外,黄妈正晾晒着被褥。气候开始转暖,也该换新被子了。

她们,还有自己,恐怕是仅剩几个从杭府活下来的人了吧。杭云川想着。

他其实没想过自己可以活下来的,当那把剑刺入他的后背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过往的一切在脑海前放起了走马灯,从苦苦挣扎、到为虎作伥、再到一无所有,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人生。

如果非说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大抵是那抹炽热的火焰吧,她和太阳一样的耀眼,也同样的遥不可及。

“那柄剑恰好刺到了你的督脉,在督脉上施加了庇护,你虽然伤得很深,但并没有死去。”

黄妈这样说的,

“我想,这恐怕是家主想留下杭家最后的一点血脉吧,所以故意重伤你,让你假死过去,以此蒙蔽麒麟卫众人。”

“可我并不是杭家的人。”杭云川说。

“你母亲是杭凛的表妹。我听那些嬷嬷说,杭凛年轻时,曾想娶你的母亲为妻来着。”黄妈说道。

“竟会是这样……”杭云川一时说不出话来。或许,杭凛对自己一直都爱恨交织吧,他恨自己是他喜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又因为自己有那么一点杭家的血脉,救了自己一命。

杭云川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去恨这个男人,他虽然也想杀了自己,对自己异常苛刻、刻薄,但他也帮过自己许多,教给自己杭家的绝学。那些绝学是不外传的,他竟然也一一教给了自己。甚至最后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救了自己。

他望向远处的山头,山头的另一边是临水河,临水河畔,是化作废墟的杭家。

山头上飞鸟盘旋,群起群落。

“黄妈,秋果儿,多谢二位照顾,我想下山去了。”杭云川说道。

“可你的伤还没好全呢。”秋果儿担心地说道。

“我的伤已经不打紧了。”杭云川笑笑,他算了算时间,到这山上休养已七日有余。

“有人还等着我去治病呢,我再不去,他们可命不久矣。”他说道。他记得与她的约定,云游四海治疗天下祟症,不再为非作歹。

“那你可多加保重啊。”秋果儿说道。

黄妈默默地从屋里拿出草药,包起来,递到他手里:“孩子,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在稀薄的云层之上,阳光亘古不变。

它照耀着山头,照耀着三个挥手道别的身影,照耀着着落白山,照耀着临水河,照耀着临杭,照耀着整个大郢。

在相隔千里的蓬莱山,另一个人坐在窗边,端着手里的茶杯,在茶水倒影中望着同样的太阳。

“父亲,依我看,阿年姑娘未必知道神器被污染之事。”

舒遇安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杯,好让里头滚烫的茶水凉的快一些。

“你敢笃定吗?”舒律规蹬他,“那日夜里,你为何不亲自带队去搜?若是你带队,他们也不至于搜查禁地三次,都没找到人影。”

“父亲,您为何笃定她就躲在禁地呢?”舒遇安说道,“那地方甚是隐秘,在舒家,也只有嫡系的人知道里面的猫腻。况且,她就算闯入了禁地,又怎么会知道机关如何触发呢?依我看,阿年姑娘用餐时情绪失控,提前离开了舒府,才让我们扑了个空的。”

舒律规见自己儿子替她说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压着怒火质问道:“那丫鬟们都说她去见了四喜,你作何解释?还有在壁橱里发现的,晕过去的秋沙,你又作何解释?”

这的确都是疑点,即便没有证据,舒律规也敢笃定,那姑娘一定察觉到了归墟的异样。

“父亲,即便阿年姑娘发现了禁地,她也未必能将那些器物和归墟联系起来。归墟是驱散邪祟的至高神器,任谁都不可能想得到,它会被邪祟侵染。”

舒遇安说道,他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差,赶忙再补充道:“父亲若实在担心阿年姑娘会将此事说出去的话,孩儿倒是有个办法。”

“说来听听。”舒律规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没啥好气。

“阿年姑娘聪慧伶俐,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我想娶阿年姑娘为妻,请父亲恩准!”舒遇安说道。

“你想的竟是这个?”舒律规大怒道,“她现在被皇上贬官,流落粟丘巡街,你堂堂一个禁军统领,非要娶她为妻吗?”

“不错。”舒遇安义正言辞,

“孩儿知道,阿年姑娘绝非等闲之辈。若能孩儿与她成亲,她便是舒家的人,自然不会将归墟的秘密说出去。况且,如今昆仑归墟都已被皇上拿到手。这其中,阿年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父亲愿意去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定能为她取得个更好的官位。”

舒律规看着自己的儿子直摇头,他不知是被那姑娘灌了什么**汤,话里话外都为她着想着。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如能将李星昭娶入舒家,就不怕舒家的事情被她捅出去了。

而且,若是舒家能为她提供个更好的官位,就有了拿捏她的把柄,从此往后,她就与舒家脱不开勾,为舒家做牛做马。

舒律规眯起了眼睛,微笑着看着儿子,点头道:

“你说得这法子也不算太差,改日,你先去试探下她的想法。”

蓬莱山脚下的粟丘县。

一名身着简装,竖着高马尾的少女在街上快步奔跑着,边跑边喊着:“小贼,往哪里跑!”

“我错了,我已经把马夫人的荷包换给她了,您能不能不追我了!”那小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边跑边求饶着。

“我不追你,你跑什么?还不快停下!”李星昭不依不挠。

“你追我才跑的!”小贼哭喊着。

“好好好,那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停下!”李星昭妥协,“三、二、一。”

那小贼听话地停下了,李星昭却没有停下,她直接冲了上去,把他扣倒在地。

“你……你说话不算数啊……”小贼的胳膊被她反绑,痛的嗷嗷直叫。

“对付你们这些干坏事的,有什么说话算话的?”李星昭得意地一笑,押着他,“走,跟我回衙门去。”

她押着小贼,走出巷子,看到一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朝自己走来。

他一对桃花眼笑得眯起来,煞是好看,嘴角微扬着说道:“阿年姑娘在的这半月,粟丘可是越来越太平了啊。”

“舒统领怎么在这儿?”李星昭见到熟人,惊喜又意外,笑靥如花地和他打着招呼。

“我从京城带了些点心回家,正巧遇到你,要不要吃点。”舒遇安给她看了看手里的食盒。

“舒大人说的正巧,怕不是别有用心呀?”李星昭笑道。

舒遇安微微一笑:“这个小贼,要不我替你押去衙门,你好先休息会儿。”

“那不如一起吧。”李星昭说道,“你随我去衙门,我也有些回礼给你。”

衙门高墙里头,有数间老旧又狭小的公廨,里头住在数位书吏。

这也是李星昭日常住的地方,舒遇安从未见过这么小的院子,大抵只有两尺长,站两个人就摩肩接踵的。

“你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李星昭从屋里端了把椅子给他。

她屋里,大抵也只有这一把椅子,她从未想过会带客人来这里。若是公事,一般会去衙门的寅宾馆,在那里招待。

她在此处,大抵是没什么朋友的。舒遇安想着。

他呆坐片刻,见她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竹编的小玩意儿。

“看,这是我跟外头手艺人学的。你猜猜这是什么?”她把小玩意儿放在舒遇安手心里。

舒遇安左看右看,这小东西长得很是别致,依稀能看出四只爪子,一个脑袋,还有条向上翘起的尾巴。

“这是只……小狗?”他猜道。

“对呢!怎么样,我做的还算像吧?”李星昭眨着眼睛,一脸希冀。

照常理来说,舒遇安是看不上这破烂玩意儿的,他有的是好玩的好用的,打小见的都是上等货。

就连个竹编,他都要缠着母亲去手艺最好的师傅哪里买。这七扭八歪的破小狗,他根本看不上眼的。

可这是李星昭编的,她见舒遇安迟迟不说话,有点丧气地说道:“算了,我也知道我手艺不好,你不喜欢,就还给我吧。”

“不,我觉得很好。”舒遇安说道,“这礼物,我就收下了。”

他取出块烟灰色的帕子,把这只歪歪扭扭的小狗仔细包好,放入怀里。

接着,他突然拉住李星昭的手,无比认真地开口说道:

“还有一事,我想和阿年姑娘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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