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剧片场在一栋小别墅里，是卫董友情赞助的一处房产。四人一下车，就听见房子里传出来几声喊叫。
“还好旁边没人住，不然要被投诉扰民了。”卫峡无奈，领头走进屋。一进门厅，片场的杂乱立刻明显起来。道具组忙碌着用便宜装饰布置场景，到处是电线、摄像机和打光灯，卫凌护着宋绘挤过人群，走上二楼。
二楼的两间套房里，分别关着两个主演。他们先去看了演受的演员，对方正在掐人中。
赵雨声：“呵呵，我还没掐呢。你还有没有演员的基本素养啊？”
男演员自知理亏，又是心虚又是生气地抱怨：“赵导，谁演谁知道啊，真是窝囊！被人踩在头上骂谁能不生气啊……”
宋绘踮脚，从卫凌肩膀上望过去。那个演员嘴角沾着红色，似乎是血，他皱眉：“是嘴受伤了吗，要不要处理一下？”
“没事，这是化妆用的道具血，”男演员挠挠脸，辩解说：“导演您放心，我们没真的打起来，就是我上头了打了小李一下，不严重的。”
“你把人家打伤了还狡辩？”赵雨声撸起袖子上前骂人，卫峡转头对卫凌两人说：“咱们去看看别人吧。”
而演攻的小李窝在沙发里看剧本，表情委屈，嘴角青紫了一块。卫峡来关心，他吐槽：“他是太暴力了，我看比我更适合演这个Alpha。”
“但是，”小李又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我其实能理解他生气，可能我最近忙着写论文有点暴躁，演得太逼真了……”
卫凌侧身给宋绘翻看剧本，今天的戏份是攻用鞋底踩着受的手和脸侮辱对方和相依为命的奶奶，言辞之恶心让卫凌感觉自己血压也高了。
卫峡闻言，看了今天拍摄的视频，也笑了：“小李，你的邪恶不像演的啊。”
“对不起！我们都有错！都怪论文吧！”小李双手合十。
赵雨声也拉着另一个演员来道歉了，两个人态度都还算好，聊着聊着又团结一致去辱骂剧本了。
四人又上三楼去看了副导演，对方是个很有文艺气息的卷发男，他表情有些激动，又在努力克制，于是显得有些扭曲：“卫总，赵导，你们不觉得这些场景还缺些什么吗？”
卫峡挑眉：“缺什么？”
“缺少……雪亮的刀具，殷红的液体，碎裂的镜片，粗粝的绳索！我们可以用更阴暗的滤镜，拍摄闪电、雷雨、两个人在空旷潮湿的地下室搏斗、厮杀！而犯下罪孽的男人，用染血的证据割下霸凌者的……”
“停，停！”卫峡大喝：“我们是一般向！要过审的！”
“暴力是滋长美的土壤……”副导演双眼放光手舞足蹈，看得赵雨声想现在就用粗粝的绳索把他捆起来。宋绘瞪大眼睛后退一步，靠在卫凌身前。几个人心有戚戚地跑去隔壁看编剧。
“早知道，我就让我室友管拍摄了，也不至于找个疯批……”赵雨声叹气后悔，问编剧：“你是怎么了？”
编剧是个文静的女孩，推了下眼镜说：“我还是坚持be。小说的he很烂尾不是吗？这样憋屈且不合逻辑的剧情应该修改。”
赵雨声：“这个问题，我们也再考虑过。我也觉得不合理，但是从小说读者和短剧市场的收视数据来看，he是更为大众的选择。”
卫凌：“he？是说两个主角最后和好了？”
“对，两个人都快血海深仇了，主角受被虐待成那样，最后只是借助男二的势力狙击了攻的重点项目，让他的生活低迷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多么可笑。”编辑淡淡地吐槽。
宋绘一直在看小说和剧本。这篇小说不算很长，而且大部分都可以跳读，比如攻又因为某人某事和受产生了误会，对受进行热暴力或冷暴力，然后受身心俱疲，以上的情节起码重复了五六次。
直到受的亲戚被攻挑衅的气死、压迫的逃跑，受还怀了攻的孩子，却意外流产了，受才“心如死灰，决定离开这个男人”。
是的，这是一篇ABO设定小说，所以宋绘看得很有代入感，眼睛都气红了。
在宋绘的眼里，这部小说就像是悲剧纪实文学，尤其是Omega的处境，他虽然没有这么惨，可也能体会一二。
被强行标记、被婚姻压制，Omega很难逃脱。而Alpha被谴责几句也就过了，毕竟是一家之主。最后，生活就这样过下去。
所以对于主角AO和好的结局，宋绘觉得，很真实。当然有很多Omega宁可痛苦地清洗标记也要离婚，最后也成功了，更多的O只能忍耐下去。
而小说里的Omega和追求他的男二联手，在宋绘的世界里更是危险了，因为很有可能被舆论认定为出轨，由此，Alpha便更加理直气壮了。
小说里主角A被O反击、忏悔改过，最终两人过上和谐幸福的生活，这些才像是一个幻想中的结局。宋绘知道很多Alpha也会这样做，但坚持不过几天，只要他们重新掌控住Omega和主导权，立刻会暴露本性。
宋绘轻轻靠在卫凌身边，叹了一口气。
卫凌只是被小说情节气得慌，当宋绘靠近时，他才发现男生隐藏在长发阴影后的愁容。
他恍然回神。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故事，一场只为调动情绪的、虚假而荒谬的戏，而对于宋绘来说，这是他面对的真实。
就卫凌的了解，ABO设定是一个为了满足特定需要而创造出的幻想产物，所以它残缺、不合理，充满等级和生理压迫。只是作为精神娱乐，它无可厚非。
然而，有一个Omega活生生地出现了。那些轻描淡写的设定，是他摆脱不开的枷锁。
卫凌很难感同身受，他只是揽过宋绘的肩，避开辩论中的卫峡赵雨声和编剧，带着他走到角落里，问：“不喜欢这个剧本吗？”
“啊，没有的。”宋绘抬头，眼圈还有点红。他不会失礼地批评别人的劳动成果，“只是觉得，这个Omega很可怜。”
望见卫凌眸中的担忧和怜惜，宋绘心中泛起涟漪，心中的情绪像找到了出口：“老公，你知道吗，我之前就很担心，会不会嫁给一个……书里这样的Alpha。”
“小的时候，我偶尔会见到邻居家的Omega叔叔，有时，他面色苍白偷偷地哭泣，有时他甚至手臂上带伤。”
“我那时候真的很怕……”宋绘声音有些颤抖，一下子扑进卫凌怀里：“还好，我遇见了您。”
卫凌觉得心脏被打了一拳。
此时无关风月，他只是心疼这个人。
卫凌抱着宋绘的手微微收紧，慢慢地抚摸他的长发，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在混乱的吵架声里，他们安静地相拥。
忽然，周遭也静下来。卫凌回头，和三个鄙视的目光对上。
“你们俩专程来秀恩爱的是吧？”卫峡一甩长发：“当我们三个灯泡坏了啊！”
赵雨声发出幽怨的声音：“呃啊啊啊我也要谈恋爱——”
编剧推推眼镜：“你看，这种he我就可以接受，很甜很和谐。”
宋绘从卫凌的大衣里抬起涨红的脸，想解释些什么，卫凌先开口：“我被这剧情气到了，他安慰我一下不行吗？”
卫峡：“唉，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剧情。”
“你会忍受这种情节，很出乎我的意料。”卫凌说。卫峡是个很有主见和魄力的人，跟自己妈妈卫长缨女士如出一辙地叛逆原生家庭，平时看个家庭伦理剧都烦得不行。
“挣钱嘛，不寒碜。”卫峡倒是公私分明：“这是市场分析的结果。这小说订阅量挺高呢。”
编剧插话：“但是，我认为还是要符合人物逻辑的。”
赵雨声一副灵魂出走的样子，忽然问宋绘：“表嫂，你觉得该不该be？”
“我？”宋绘环视一周，大家都等着他发表意见，有些紧张地说：“我觉得都有道理……”
他求助地看向卫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与讨论。
卫凌只是托着下巴，认真地考虑：“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更符合人物逻辑的剧情或许能满足更多观众的需求？在同类短剧里，什么剧情更能突出重围？”
赵雨声：“作为快消品，短剧要牵动人心，靠的是快速反转的剧情，事实上，人物逻辑也要为剧情变化让位。”
在卫凌的眼神暗示下，宋绘开口：“那现在剧情拍摄到哪里了呢？”
“大概是……O被大虐两次了吧，就是被强行标记和被误会偷窃挨打，”编剧提供信息，“然后演员们就打起来了。”
“唔，我认为，”宋绘得到卫凌的支持，沉稳建议道：“我是主角的话，这个时候会想要反抗了。”
“对！”编剧的眼镜折射出白光：“这才是从逻辑出发啊！”
“而且剧情有冲突和起伏了。”卫峡表示认同。
“那要怎么反抗呢？”赵雨声追问。
宋绘歪着头思索：“比如，藏起防身武器、寻求保护组织介入、求助于亲朋好友？”
卫凌点头。不错，懂得保护自己，不是一味顺从。
“如果不奏效，那么，给Alpha饮食中投药、举报企业经营漏洞、雇人暗中下手……”宋绘薄唇抵着食指，严肃地一一列举。
卫凌：？
对虐文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剧情需要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分高低！
但是我真的不爱看家庭伦理剧（小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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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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