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翎正想召出金玉剑,却蓦的想起自己此时犬灵门副门主的身份,手抬起了又放下。
就在这片刻的思索间,自打进了犬灵门之后就分外沉默寡言的宣渺却突然出手,召出星罗算盘,算盘之上爆裂的金光几乎照的人睁不开眼。
在见到那算盘之前,火翎总怀疑眼前的宣渺是别人冒充的,待见到这算盘,才稍稍减弱了些怀疑与异样感。宣渺的星罗算盘是他的本命仙宝,轻易做不得假,眼前的人应该是宣渺无疑。
只是不知道宣渺今日究竟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竟像是被昕音给附了体。
然而下一刻,火翎却眼睁睁的看见宣渺抡起了那算盘,不甚熟练的朝着应龙的身上劈去,气势活像是手中持着把气吞山河的长剑。
然而他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截短短的算盘,即便再是金光加身,终究也还是个只能用来抡人的钝物,这一击不仅没怎么伤着那黑龙,反倒是将那黑龙给彻底激怒了。
宣渺握着算盘的手紧了紧,又一次冲上前去,用那修真界仙宝图鉴上排名前十的星罗算盘猛砸那黑龙的人头。
火翎瞧着,只替宣渺觉得一阵肉疼。
“洛英!你给我冷静一点!”宣渺的声音格外嘶哑,“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和西泽普斯搞出来的怪物还有什么区别?!!”
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停顿,像是不将洛英砸晕誓不罢休似的。
连带着火翎都觉得自己的头也痛了起来。
“还有安格,你的儿子,你难道不记得他了吗?”宣渺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缓,“为了给他报仇,你将害死他的贵族们都亲手砌进了墙里,连这你也不记得了吗?”
黑龙怔愣了一瞬,攻击的动作明显减缓。
“你说过,平民也该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你牺牲自己也要给他们庇护。他们现在过的很好,也很感谢你,终有一天,他们能回到他们的家园。”
黑龙逐渐平静了下来,身后黑色的龙翼缓缓收了起来。
宣渺的一只手按在黑龙的额头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黑龙的背,嘴里依旧在轻声地安慰着些什么,神情几乎带着几分圣洁与安宁。
然而火翎的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他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
那人脸上的眼睛,再次缓缓闭上,整具身体团成一团,缓缓地缩回金色的光球之中。
犬灵门弟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走到宣渺身边:“多谢...”
却猛不防的被那星罗算盘上的金色光芒给弹开。
宣渺正抬手举着星罗算盘,硬生生的挡下了火翎的一击。
火翎眼神冰冷的看向宣渺,指骨捏的咔嗒作响,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人捏碎似的。
他也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假副门主”的身份会不会被犬灵门弟子看穿似的,举剑横扫,竟直接将宣渺手中的星罗算盘挑飞了出去。
那犬灵门的弟子怔愣着,像是根本不明白为何副门主和他的随从突然起了内讧。
能知道这么多内幕的,一定不会是宣渺。
眼前的这个冒牌货,火翎已经猜到了是谁。
火翎握着剑,一点点的靠近宣渺的颈间,声音有些抖:“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宣渺神色诡异,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利刃,却并不是向着火翎,而只是在空中虚虚一划。
那利刃划过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神殿的轮廓。
宣渺的利刃又朝着身后一划,整个人就那样不发一言的溜进了利刃撕开的缝隙中。
仿佛一点都没有顾及到自己高大威严的形象一样,溜之大吉。
说缺德,这个冒牌货是真缺德。
自己用利刃撕开了幻境的口子,却还不忘补上那道口子,继续将火翎关在幻境之中。
但火翎此时却丝毫不慌。
这个冒牌货已经给火翎示范过如何用最简单的方法破除幻境了。
接下来,他倒是要在这个幻境中,好好揭一揭这个冒牌货的老底。
既然犬灵门的人以为他是副门主,那么他正好能凭借着这个副门主的身份查清一些事情。
比如,犬灵门究竟在做些什么。
还有犬灵门那个神秘的门主,究竟是谁。
从方才冒牌货脚底抹油的逃跑速度来看,火翎觉得犬灵门门主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身后的小弟子一路默默跟着火翎,看着他们的副门主一反常态的关心起每一间房间的陈设来。
他觉得今日的副门主,委实是有些奇怪,以往情况下,副门主虽待人平和,却格外挑剔,连墙上的挂件挂歪了半寸都能念叨上个半天。
若是换成以往的副门主瞧见方才洛英二号的那种状况,必然能将负责洛英二号的所有弟子都给念叨得耳朵里生出茧子来不可。
哪像今日的副门主,自打进犬灵门起,就一直散漫随意,一副逛花园的架势。
更何况,他总觉得今日的副门主身上,似乎有种遮掩不住的...魔气。而那看似闲散随意的步伐,更像是一种肆无忌惮。仿佛随时都能一伸手要了犬灵门所有人的性命似的。
远没有平常时候的副门主那么平和。
就因着这样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火翎在整个犬灵门中畅行无阻,没有任何一名小弟子敢上前。
只可惜,其他房间内的东西就普通得多了。
火翎稍稍看了几间房,便觉得索然无味。房间内都是各种各样的犬只,大小胖瘦都不同,被关在笼子里嗷呜乱叫,一如昕音仙尊曾经描述过的那样,叫的人脑仁生疼,令人好生想一个大仙术将他们一齐炸上天,还世间一个清净。
正当火翎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放弃在幻境中与这些嗷嗷直叫的狗子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划破幻境离开之时,眼前却蓦的出现了一间纯银质的大门。
门口站了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大抵是闲得无聊了,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中的钥匙玩。
看这女子身上衣着的制式,竟倒是有几分像如今的众仙会执行者。
见火翎走近,那女子起身,朝着火翎行了个众仙会中的礼:“灼华大人。”
什么灼华大人?
火翎内心疑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朝着那女子手上拿着的钥匙瞧了一眼:“把门打开,我进去确认一下。”
女子的神色似是有些疑惑:“可是仙主说过,这里谁都不让进。”
仙主?
昕音?
火翎不显山不露水的朝着那铁门又迈了一步,左手已经悄悄背到了身后捏起了一个昏睡诀,照着那女子的脑门就敲去。
笑话,他火翎如果是个表里如一听话的人,此刻就该在天界给永宙当牛做马,而不是待在个魔界的幻境里玩解谜游戏。
那女子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偷袭自己,惊愕之下,下意识的抬剑去挡。
当然只是挡了个寂寞。
火翎从昏倒的女子手中接过钥匙,行云流水的打开了眼前的银质大门。
若是时间可以倒转,选择可以重来,火翎再瞧见这扇大门时,一定会跟避鸾凤宗一样避这大门十丈远,绝不会推开这扇门。
门内的场景,几乎令人窒息。
大门内,整整齐齐的站了十余个人。说是人,其实也不大贴切,因为这些人的身上脸上全都蒙着白布,只能依稀从白布之下辨认出,这都是人形。
而且这些人形气息全无却又站立的笔直,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火翎突然觉得心脏跳的极快,心中对危机强烈的预感在告诉他,千万别再往前了,赶紧转身离开,不要再进入这间房。
可是,另一种声音却在怂恿着他,掀开白布看看吧。
通常情况下,火翎都能如有神助一般,毫不意外的选择后者,每每将自己搞到个作死的境地里。
这一次也不意外。
火翎掀开其中一具身体脸上遮盖着的白布,露出了下面一张苍白的人脸。
火翎掀起白布的手突然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猛地收了回来。
那人脸无疑是一副挑不出瑕疵的好相貌,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即便是闭着眼,也能看出这是张相当出色的脸。不论是谁瞧见了这样的一张脸,都很难在一瞬间生出什么恶感来。
除了火翎。
因为,这张脸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火翎自问长这么大还从未怕过什么东西,即便是被新络设法推下奈落灼烧魂灵,即便是被昕音砍头剜心,也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到毛骨悚然。
火翎又掀开了旁边一具身体上的白布。
依旧是一张这样的脸。
恍惚间,火翎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某个荒谬的梦境之中。
剩下的十几张白布,甚至都不需要再多费手脚。
火翎抬手,随着一阵掌风刮过,十几具身体脸上的白布同时被掀开。
瞬间,十几张与火翎如出一辙的苍白人脸出现在眼前。
火翎掌心出汗,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受影响。
若他所处的是现实,那他还可以欺骗自己,或许是昕音喜欢自己,所以给自己制造了这么多的魔人偶。
可这是幻境。
还是由主神记忆产生的幻境,时间之久远,或许是火翎如今年岁的数十倍。
他突然极其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幻境所处的时间。
万一呢,万一这个幻境的时间,比他出生后还要晚呢?
带着些几近可笑的奢望,火翎一脸平静的重新关上了铁门。
火翎记得,昕音是有让手下做年报的习惯的。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犬灵门应该也是会有年报的。
只要找个小弟子,查一查年报的时间便可。
刚一出门,正巧听到一旁的走廊边有几名小弟子在聊天。
“等过几日长泽郡魂田里的花开了,我们就该赶紧离开了。我总觉得婆娑门快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长泽郡,婆娑门。
这几个字一下就飘进了火翎的耳朵里,也使他飘离在外的意识重新聚拢了几分。
“唉,这么早就走。我还想去长泽郡看看灯会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另一名弟子给敲了脑袋:“整天想着看什么灯会。灯会年年有。我们撤了之后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灯会是年年有。可是魂田,十年才开花一次,下次还不知道魂花能不能长得出来呢。啊,副门主。”有名带着紫色狗脸面具的小弟子发现了火翎,转过身来朝着火翎行了个礼,“副门主这是要去视察魂田么?”
火翎现在看着这些狗面具,甚至都生出了些这些面具下都长着与他相同面孔的可怕错觉。
火翎揉了揉眉头,觉得自己真是快发疯了,想着能去魂田散散心也好,遂点了点头,又道:“去魂田之前还有件事。你们先把年报拿来给我看一下。”
一名小弟子立刻应道:“稍等。”很快捧了个羊皮本子过来。
小弟子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副门主憋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又要开始叨逼叨了。
可副门主捧着那本子,看着那上面的时间,却依旧只是沉默。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了魂花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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