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众仙历九百九十六年,也就是长泽郡被投下大仙术的那一年。
距今,已经过去了两千年。
火翎其实已经很少去考虑有关自己身世的事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孤儿。
后来,他又被人告知,他是恒芳派的少主。
再后来,从昕音的话中,他依稀能知道,自己这魂魄先前与昕音有些瓜葛。
火翎从来不敢细想,就怕自己一个没想通会发疯。
火翎置身于红黑二色的魂花花田之中,感受着风吹时掀起的阵阵涟漪。
这样的场景绝美到有些诡异,却也使他方才剧震的心绪平复了不少,终于可以开始冷静下来思考些别的问题。
方才火翎听到魂花之时,就已经是满心疑惑了。如果说长泽郡和婆娑门只是凑巧,但魂花这种植物,却是实打实的消失了千年。
说消失其实也并不十分贴切,因为如今的修真界,有一种和魂花长得完全相似却无任何功效的花,名叫禾虞花。
火翎捻起一朵黑色的魂花,他先前并不知道,传说中拥有修补魂魄功效的魂花,竟是这般的模样,那黑色的花朵饱满,却从花蕊处不停的散发着黑气,仿佛隐隐带着几分不详。
而红色的魂花,那凄厉绝美的意味就更深,花蕊处冒出丝丝缕缕的红气,就像是垂死之人胸口之处沁出的血。
怎么看,功效都更像是用以炼制催命毒药或是给人下恶诅的诅咒之花,而非修补聚拢魂魄时的救命之花。
算了,就当这魂花的功效当真是修补残魂吧。
那它们出现在这里,再结合之前所见到的洛英二号。
犬灵门的门主,究竟想要做什么,复活主神么?
火翎突然想到有关于犬灵门的一系列传言。
据说犬灵门会用犬做实验,将各种奇怪的生物粘合到一起。
先不论传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反正从结果来看,犬灵门最后并没有成功,若是成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众仙会不会看不出丝毫端倪。
火翎心绪本就有些混乱,加之思考问题过于专注,甚至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渐渐靠近。
待到火翎完全感知到危险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剑便砍。
金玉剑“锵”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来人竟是徒手接了这一剑。
火翎这时方转头看去,第一眼见到的,是层层叠叠如云朵般华丽的白色衣摆,以及那衣摆周围环绕的华贵紫气。
那人只用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夹着剑刃,仿佛抬手都觉得费劲似的,另一只手随意的一指,周身的紫气便铺天盖地地朝着火翎袭去。
紫气聚拢的间隙中,火翎望见了来人的脸。
本该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此时却有着些微妙的差别。
尤其是那脸上的一双眼睛,眼尾拉得很长,微微上挑,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火翎。
“看来我这犬灵门的结界是形同虚设啊,得想个办法好好解决一下才行。”那清冷冷的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带着一股专属于上位者的云淡风轻,望向火翎的时候,也仿佛真的只是在疑惑而已,“冒充灼华,潜入犬灵门,你究竟有何居心?”
火翎即便是当真有什么居心,此时也已经神游太虚了。
方才有关自己身世的种种猜测,对昕音生出的怀疑,也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两千年前的昕音仙尊,与两千年之后的,相差实在是有些巨大。
那脸比两千年之后要显得成熟不少,五官棱角锋利的有些逼人,因此周身所萦绕的清冷气质也显得更为肃杀,几乎要击得人睁不开眼。
可是他在举手投足间带给人的感觉,却又几乎是缥缈的。仿佛这人能在瞬息间出现,又能在瞬息间消失,像是天上的云彩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太仙了。
火翎此刻的心中,只有这三个字。
但若是他仔细的回忆一下,他便会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两千多年后的昕音仙尊时,内心也是这样的想法。
那天界走狗一样做事不靠谱满嘴跑马的性格,是他在与昕音经年累月的相处之后才能深有体会的。
仿佛是为了帮助火翎更快的认清眼前这人的本质,先前被火翎一记咒诀敲晕的执行者,此时非常不合时宜的醒了过来,屁颠屁颠的跑到昕音仙尊面前指着火翎哭诉,“门主!!!!这是个冒牌货!!他方才偷袭了我!!”
昕音睨了那执行者一眼,眼里的意思大概是“你是不是聋子,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还需要你个马后炮的提醒??”。
但最后,昕音微抬下巴,在环视了在场其余的犬灵门弟子一圈之后,还是忍住了没出声,只是用剑尖指着火翎,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鼻子里轻轻的一声,听在火翎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小猫在撒娇。
火翎这种能直接将昕音幻视成小橘猫的毛病大概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但是好在,他至少还留了一丝清明在,深知自己并不是昕音的对手,于是真诚道:“我若是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昕音在那一瞬间,并没来得及收住眼中那一副看智障的神情。
火翎也深感自己所找借口之敷衍,于是准备换种说法,悄悄地朝着昕音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昕音脸上看智障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我是..万古剑宗里的一名藉藉无名的修士。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火翎回忆着那小房间内惊悚的景象,“唔,我醒来时,脸上盖着白布,在一间屋内。至于你说的灼华是谁,我并不知晓。”
昕音脸上的神情显然依旧写满了不信,但他却在此时松开了剑,还顺带着伸手将火翎搡到了一边。
这倒不是因为昕音心善,纯粹是怕火翎直接被那从天而来的巨物给砸扁了,场景过于血腥不怎么好收拾。
天边有两道一金一银的身影呼啸而来。周围一阵飞沙走石,犬灵门弟子们纷纷狂奔着避让,一时间,整个魂花花田简直成了个鸡飞狗跳的农家小院。
火翎正想说这是哪儿跑来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却见那是两条巨龙。
巨龙行至面前,落地为人形,那竟是呼云和唤风。
银角大王呼云手中还拿了把扇子,优哉游哉的走至昕音身边,见了火翎显然一愣:“灼华?你不是说你有事来不了吗?”
火翎:“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不会吧?龙目可是有能看穿这世上一切虚假的力量,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唤风,你说是吧?”呼云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又伸肘子准备捅一下身旁的金角大王唤风。
唤风穿着一身黑金相间的修身长衫,就那么持剑而立,看起来像是带着废话自动过滤系统,精准的在呼云那一肘子戳过来之时侧了下身。
“罢了,让犬灵门先撤吧。”呼云捅了个空,却也不恼,只是有些头疼的看着那巨大狗头,“我说昕音,你就不能把这玩意儿搞得小一点么?”
“要是我能将它搞得小些,还需要你和唤风来做什么?”昕音皱了皱眉,“少废话,赶紧支你的传送阵去。传送完了就赶紧过来帮我摘花。”
说罢,就甩着他那硕大的花边袍摆朝着花田深处而去。
昕音仙尊摘花的姿势极其优雅高贵,但是下手的动作却是又快又狠,简直就像是个专业的劫匪。
身旁的呼云和唤风也不遑多让,传送完犬灵门之后,也加入了采花大盗的行列。只是短短片刻间,身后的行囊里便塞满了魂花。
那黑红二色的魂花几乎成了满天的残影。
火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三人的强盗行径,踟躇着是否该在此时提醒他们身后此时正有着巨大的灵力波动。
显然,昕音仙尊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他依旧维持着他表面上的优雅高贵,即便是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也分毫不乱的将身边最后一把魂花薅了起来,随手丢进了呼云身后的乾坤袋里,
方才还开的诡谲的魂花花田,转眼就像是只被拔了一半毛的鹌鹑,露出的土地斑斑点点,好不寒碜。
昕音仙尊昂着头,层层叠叠的白色裙摆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开屏的白孔雀,此时,他正透过脸上薄薄的紫气,看向对面被众弟子簇拥着的人。
火翎比他先一步注意到了这人,所以,火翎脸上的震惊一直到此刻都没能完全消退下去。
那是一张清隽贵气的脸,任是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句这人的气质卓绝。然而此时,这气质卓绝的贵公子正面无表情的望向那被薅成秃毛鹌鹑的禾虞花田。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几乎与魔界当今的魔王蓝月生的一模一样。
不,那就是蓝月。
那人举手投足间带给人那种清冷高傲的感觉,和蓝月魔王一模一样。
果然,就听这人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并不响,却能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
“在下蓝月,不知昕音仙尊大驾光临,婆娑门失礼了。”蓝月的眼皮抬了抬,话语却蓦的尖锐了起来,“只是,不知堂堂众仙会仙主,在我婆娑门地界大肆采摘魂田魂花。此行为是否有些不合身份?”
本该也是清高冷傲的昕音仙尊,却突兀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极不符合他身份的冷哼了一声:“婆娑门地界?看来我是太久不曾关注修真界消息了,不知道各门派何时竟已做出了占地为王的土匪行径来?”
婆娑门主轻轻瞟了一眼呼云和唤风身后那装满魂花的大乾坤袋。
说土匪谁是土匪?
婆娑门弟子们显然是被昕音仙尊这通颠倒黑白的话给气得不轻,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起来是想要和眼前这个颠倒黑白的土匪打上一架。
婆娑门主却是依旧气定神闲:“即便是没有地界,这魂花花田也向来是由我派弟子们悉心照料。如今魂花花期已至,照理该是由婆娑门弟子对禾虞花进行采摘才是。”
“悉心照料?”昕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若你们当真是悉心照料,又怎么过了这么久也未曾发觉犬灵门的存在?”
婆娑门的弟子们楞了一下,看向他们的门主。
蓝月却依旧不慌不忙:“魂花极凶,唯有死地方能长出,死地之物生长缓慢,并非是我派疏于照料,而是仙主太过心急了。”
见昕音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蓝月继续道:“更何况,魂花并非所有人都能触碰,修行不过关的人触之即死。现如今,仙主既已替我派摘下魂花,蓝月便在此谢过了。”
昕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狗日的蓝月敢情不是没发现他在婆娑门地界胡作非为,是早就发现了,就等着自己和呼云唤风当三个免费劳力替他摘魂花啊??
怪不得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自己开始摘魂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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