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曾是西荒除了星云双城以外,最大的都城,行商要道,西荒咽喉。
周围的民居大多坍塌,只有一座妖君的王城,是由当时的昆池帝君出面,请来龙族最好的工匠,用修建神宇的青金石所建,久经风霜也只是稍显破败。
矗立在王城之下,乌泱仿佛能从石刻的纹路中看到此处曾经的辉煌,青黑色的石柱在夕阳的映射下泛出点点金色星光,满目苍夷的石壁用料差一些,顶端破损处,掉下一些青金石碎屑。
乌泱手握缰绳走在前面,踏入王城的大门。
王城内的建筑沿袭西荒的传统,以塔楼居多,中央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因为不如昆仑山那边地势奇特,所以塔楼大多对称分布在广场两侧。东北方的一座三层塔楼倒塌,摔在了广场中央,还撞倒了广场四角的灯台。
地面裂开的缝隙中,零星长出的几颗蒲公英正开着黄色的小花。
乌泱抚摸过塔楼的遗迹,许是因为不久前下过雨,石头冰冷潮湿,还有一些滑腻的手感。
这时,乌泱突然看见不远处塔楼的窗台上,有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裙的少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乌泱后退一步,不安的感觉从心底直窜灵台。
“你是什么人!”乌泱警惕的问道。
少女开口,声音略带沙哑:“我还没问,你是谁?为何来青石城?”
乌泱从未想过这荒芜了数万年的城中还有活物,不禁细细观察,那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气色却差的要命,一点年轻人的精气神都没有,露出的右手隐隐发青,身体似乎不好。
加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声音,乌泱更摸不准此人来头。
见乌泱如此警惕,那少女也不勉强,从窗台上跃下,落在乌泱面前不远处。
“你是外乡人,不该来这里。”
乌泱见少女没有恶意,问道:“怎么说?”
“这里是被诅咒的土地,你待得太久,就永远出不去了。”
这种吓唬小孩的说法乌泱听得太多,根本不信,反而问:“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乌泱道:“你是?妖君无相?”
少女一愣,像是装不下去道:“你知道无相?你是什么人?”
“我是路过的商人,碰巧知道妖族的传说罢。”
少女看了眼六角披晶兽,无奈道:“一个牵着上古神兽的?普通商人?”
乌泱摊牌道:“谁说商人就一定普通,我是神秘商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古神兽。”
少女琢磨了一会,这六角披晶兽据传是上古神使才有资格使用的坐骑,可能他确实是那位上神的部下。
便交代:“我是无相的女儿西和,这下你能告诉我,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了吗?”
对方都自报家门了,乌泱也不好再瞒着,就道:“乌泱,来此探查一些往事。”
如果是无相的女儿,那年纪恐怕比乌泱要大好几轮,乌泱不太相信,难道妖君无相竟没死,还躲在什么地方生出个女儿。
“青石城能有什么往事。”
乌泱缠上去,道:“西和姐姐,你如此位高权重,想必知道,这青石城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覆灭的?”
那少女眼睛一亮,道:“原来你是为此事。”
乌泱紧跟:“正是,西和姐姐可知道?”
“方才未曾留意,仔细一看竟然是龙族的娃娃,看来是白沨那个狗东西派来的,怎么?他自己打不过姑奶奶,让你这个龙崽子装作商人来框我不成?”
西和将腰一插,怒骂道:“你回去告诉白沨那个狗东西,再敢动我青石城一寸土地,姑奶奶戳破他的天灵盖。”
乌泱赶忙解释:“好姐姐,你先别激动,我可不是白沨派来的。”
“哼,你当姑奶奶傻吗?龙族,没一个好东西!”
乌泱继续解释:“姑奶奶,我是受帝江上神所托,来此研究历史,与那白沨没有半点关系。”
西和将信将疑,问:“此话当真?”
“你看这六角披晶兽,这可是只有帝江上神才有资格饲养的上古神兽,这般还证明不了吗?”
西和打量一番,确认是真的六角披晶兽没错,这才放缓语气,问:“帝江上神又是作什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关心。”
乌泱胡扯道:“青石城覆灭关乎着昆池帝君身亡的秘密,帝江上神思念故友,这才派我前来,看一看这片土地。”
“放屁,帝江可不愿管这种闲事,我看你就是偷了人家的神兽,逃到我这来的吧。”
乌泱愣是没想到西和如此会加戏,不过听起来,这西和是哪个大佬都看不惯,尤其是讨厌白沨,那不如就顺杆爬着道:“哎,什么都满不过姑奶奶的法眼,这六角披晶兽虽不是我偷的,但是我确实是因为挖掘众位帝君的黑历史,得罪了白沨逃到这里来的,这天上地下,也就只有姑奶奶的青石城他不敢来。”
西和冷哼一声:“那算什么事,小伙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以后归我罩,我看谁敢动你。”
乌泱附和道:“好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西和道:“但是你还是得快些出去,走,我送你。”说着就带着乌泱向城外走去。
乌泱跟上西和,问:“这城怎么了?我连一日都待不得吗?”
西和摇摇头道:“不行,这座城市埋葬着昆池帝君的肉身,会将所有生灵的灵气污染。”
乌泱瞳孔一震,问:“什么?你说昆池帝君的肉身?”
“准确来说,是埋葬着我的全族,你没有发现吗?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乌泱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西和道:“我与我的父君,我的子民,都是昆池的陪葬。”
乌泱闻言震惊道:“陪葬?”
西和举起右手,道:“三万年前那一劫,我们整个妖族都成为这天地间的幽灵,不信你试试,听得到我的呼吸吗?”
西和的右手直到露出的小臂都是明显的青色,乌泱猛然想起,之前木言说的,那个在星轨云楼交给他一封文书的人,右手也是青色。
西和眉目间闪过一丝悲痛,道:“我被囚困在这荒城数万年,不过是一个不幸遗留于世的守墓人罢了。”
“姐姐……”
“不要以为我只是在吓你。”
西和说着,撩起散落在脸侧的头发,眼球像泪珠一样滚落下来。
她像是已经习惯了,在眼球掉在地上之前顺手接住,拿到乌泱面前,道:“看到了吧。”
乌泱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西和将眼球重新按进眼眶,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昆池帝君陨落的那一晚,正逢我族启安节庆典,父亲给我到了一杯酒,让我敬昆池帝君一杯,当我醒来的时候,青石城中再没有一个活物。”
“是昆池帝君干的吗?”
西和摇头:“我依稀记得,我敬酒的时候,帝君已经是将死之人。”
“那你醒来之后呢?”
“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我在这片土地游荡百年,没日没夜的寻找我的族人,阻止所有心怀不轨的人侵占属于妖族的土地,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再也无法踏出青石城,我的身体开始变化,就像你看到的,我已不再是这世间的生灵,大地的诅咒从未散去,你在这里停留的每一刻,都在消耗你的生命。”
西和靠近乌泱,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进来青石城的,以前的那些人,就是有本事走进青石城,也没有那个力气再出去,最后还得我拖去乱葬岗,你啊,能走就赶紧走吧。”
乌泱是被昆池扔进来的,自然与一般人不同。
西和的样子,倒让乌泱心里生出些同情。
她的父母亲族俱已不在,承受着身体上的诡异变化,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孤独徘徊数万年。
想来她也是许久没有见过活物,好不容易才遇到乌泱这个倾诉对象。
乌泱心想,送他过来的昆池必然不知此地凶险,但数万年间也没有一段传说属于离都死域。西和的经历固然悲惨,但她说的话也并非全部可信,要帮帝君翻旧账只能另寻它法。
乌泱做出一副悲伤的神态,道:“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问:“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西和眼中燃起一丝星光,问:“你可以帮我把笑笑带出去吗?”
“笑笑是什么”
西和跑进附近的一座塔楼,不一会,提着一个金丝绒布料盖着的鸟笼出来。
“笑笑是我捡的黄鸟,她不会飞,你可以帮我把它带出去吗?”
乌泱接过鸟笼,道:“没问题。”
“你快走吧。”
乌泱跳上六角披晶兽,正欲离开。
西和突然道:“你等等。”
“姐姐还有什么要帮的吗?”
西和摇头,道:“如果你是为帝君所来,麻烦你将消息带出去。我父亲十分敬重昆池帝君,我不知世人如何评说,但昆池帝君的亡故绝非我族所为。他那时掉落在城外的灵彖河岸,已是重伤在身,我虽不懂慈悲道,但我记得,他告诉我父亲,不要怪白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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