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次,你是故意激怒厉鬼的。”秦渝咬牙,声音有些抖。
“是又如何?”涂山紫坦然应下,语调轻松,仿佛这是一件不值得抵赖的小事,“我本想先让那小鬼把你们都杀了,再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你们倒是命硬得很。”
“无耻!”秦渝怒骂。
只差最后一句啊!她永远都忘不掉眼睁睁看着小鬼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消散,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自责、绝望、迷惘,都是拜这个讨厌的狐妖所赐。
秦渝气结,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她,试图用眼神将其逼退。
涂山紫却挑衅般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尖牙,刻意将它们磨得嘎吱响:“有齿。”
她将秦渝气得说不出话,就偏头将目光落在萧晏身上,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微勾隔空虚挑起他的下巴,面露惋惜:“凡间未来的帝王,你很不错。若不是为了大业,我还真想留你在身边伺候。”
萧晏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当即暴怒,额角青筋突起,厉声呵斥:“你做梦!”
“呵,”涂山紫闻言冷笑,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客气几句,你还真当真了?姑奶奶过了千年什么俊朗少年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语调拉长,咂着嘴摇摇头:“太差了,我看不上。”
萧晏被她一句接一句地挤兑,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难看极了。若不是被阵法困住,他恐怕早就上前将她大卸八块。
秦渝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从心底对冲自己恶语相向的涂山紫涌上一股敬意——真没想到狐狸的口才也能这么好。
“好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涂山紫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挑起烟杆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在飘渺的烟雾中亮出一双妖媚的紫眸,语气染上急切,“你的灵魂一定很好吃,待我将你吞了,便能成为真正的神。”
她随手将烟枪丢到一边,双手掐诀作势要驱动阵法。
秦渝从头听到尾都没听到她提自己的名字,连忙问道:“那我呢?我有啥用?”
“嗯?”涂山紫微怔,似乎并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轻蹙秀眉,波光潋滟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片刻后,神色无奈地摊了摊手:“你没用,就是倒霉而已。”
秦渝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叉腰,愤然抗议:“太过分了,不带这么羞辱鬼的!”
涂山紫抱臂翻了个白眼,妩媚妖艳的脸因嫌弃而皱成一团。她撇撇嘴,继续奚落:“太弱了,一点用都没有。”
“你——”
秦渝还欲争辩,涂山紫却没了兴致,抬手运转阵法。然而,手诀掐完,阵法纹丝未动,甚至光芒还隐隐有了减弱的迹象。
“怎么回事?”她疑惑抬眼,正巧瞥见秦渝一脸心虚。
“你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秦渝咽了咽口水,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下一刻就被涂山紫挥手重重甩到树干上,摔得头晕眼花。
而她原来所站位置的阵法俨然已缺了一角,黑狗正翘着后脚,悠闲地舔着菊花。
污秽之物可破一切术法。
秦渝方才故意与涂山紫争论那些有的没的,正是为了给黑狗打掩护。
“啊——”
涂山紫顿时怒不可遏,锋利的獠牙从鲜红的唇瓣中挤出,泛着森森寒光。情绪失控之下,她连人形都难以维持,嘴边、眼角皆长出狐毛。
她压低身体,前爪在地上愤怒地刨了几下,张开血盆大口向黑狗扑去。
黑狗见状哀嚎一声,撒开蹄子狂奔。
秦渝见状忙挥舞手臂大声呼喊:“来追我呀,你打不过我。”
这一挑衅,果然成功转移了涂山紫的怒火。只见她低吼一声,调转方向,前爪如疾风般向秦渝劈去。
萧晏瞅准时机,挥剑刺向涂山紫的后心,却被她侧身轻巧躲过,剑锋扫过,只削掉尾尖的一缕白毛。
可秦渝却瞧得真切:涂山紫身上的紫光黯了一瞬。
尾巴是她的弱点,秦渝心下顿时了然。
萧晏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招招向涂山紫身后的九尾攻去。可涂山紫身姿轻盈,迅捷如电,总能在剑将触到尾巴时完美避开,一来一回倒像是在溜着萧晏玩。
在不知第几次躲开进攻之后,她前爪撑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陪你玩了。”
萧晏瞳孔骤然紧缩,尚未来及避退,便被她扼着喉咙抵在树干上。那硕大的狐狸头紧贴在面前,腥臭粗长的舌头贪婪地舔着鲜红的嘴唇,几乎要伸到他的嘴巴里。
现出原形后的涂山紫声音没有半分柔媚,反倒是嘶哑如破锣。她意味不明地从胸腔里挤出几声闷笑,冷声嘲讽:“我当是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好香啊,我都迫不及待想享用你的灵魂了。”她眯起眼于萧晏脖颈深吸一口,神色如醉酒般陶醉。
感受到那潮湿冰凉的鼻尖在自己皮肤表面的耸动,萧晏直犯恶心,恨不得将那块皮整个剜去。
“别生气啊,”涂山紫看出他眼中的恨意,五指倏然收紧,尖利的指甲直接刺进血肉。她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似是苦恼,“一会儿灵魂不好吃,可就麻烦了。”
言罢,她不再拖延,一手五指成爪抓向萧晏胸口,作势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抽出。
“啊啊啊——”尾部骤然一阵剧痛,涂山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抬手将萧晏甩到一边。
地上,一条齐根而断的狐尾孤零零地躺在泥尘里,似是生机未尽,正不甘地扭动着。涂山紫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断尾,颤巍巍伸出手向背后一摸。
钻心的疼痛和满手的鲜血,她少了一条尾巴!
“是谁?给我滚出来!”她仰天厉喝,周身紫气翻涌,残存的八条尾巴霎时暴长到几尺,如长鞭般向四周甩出,疯狂地抽打着。所过之处,残垣遍地,几处完好无损的屋舍皆在须臾间轰然崩溃。
无人应答。这让涂山紫更加愤怒,当即卷起几个傀儡抛至空中,张口吞下,以此来平息怒火。
一条尾巴根部再次传来刺痛,涂山紫发狂般抬起尾巴朝地面狠狠一抽:“该死的!”
这下彻底藏不住了,隐身符失效的秦渝瘫坐在地上,抱着剪刀尴尬地挠挠头:“晚……晚上好呀……”
涂山紫眼睛眯起,鼻孔急促翕动,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讯号。她渗出猩红的舌头于尖牙中横扫一周,阴恻恻地咧开唇:“抓到你了,讨厌的小鬼——啊!”
尾根又是一阵剧痛,涂山紫疼得险些咬了舌头。她伸手向后一捞,终于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物件,揪着它用力一扯,竟没扯动,还把尾巴拽得生疼。
“好啊,真是好极了。”涂山紫脸色发青,恨声恨气地低喃一声,咬牙用力一拽。
终于拽下来了,是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狗,嘴里还死死叼着她尾根的一撮绒毛。它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正睁着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她。
涂山紫不由冷笑,将那个渺小的灵魂揉成一个团攥在手心里,垂眸俯视下首的秦渝,不屑道:“刚才就是你们两个在捣鬼啊。”
秦渝仰头看着她手中不断挣扎的黑狗魂体,顿时慌不可遏,什么骨气都没了。她讨好般晃晃涂山紫的袖摆,低声下气地告罪:“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种小鬼计较。”
“哦——”涂山紫夸张地长吁一声,点点头似是深以为然。她手臂高举,手心朝下,秦渝忙不迭伸手去接,却在下一秒看着那魂体在她手心瞬间破碎,化为泡沫。
“不要!”秦渝呼吸一窒,慌忙张开手臂去捞那些灵魂碎片。可它们碎得彻底,即使被抓住也会悄然从指缝溜走,消散于天地间。
眸光一寸寸被绝望淹没,秦渝木然伫在原地,眼泪无声淌落。
她都答应它了,过了今天就让萧晏请个厉害的法师送它入轮回,给他在阎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争取让它下辈子吃喝不愁,大富大贵。
都说好了的……什么都没了……
涂山紫嫌恶地拍了拍手,伸出脚尖将她踢开,大步向阵法走去,走了几步忽又顿住,转过头怜惜地叹口气,吐出来的话却无比刻薄:“别着急,我很快就送你下去和那畜/生团聚。”
她站至阵法中央,挥臂施法,八条尾巴于空中猎猎起舞。被破坏的阵法缓缓修复,迸发出血一样的光辉。
苍穹之上,圆月的一角突然蹦出一个红点,接着是两个、三个……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红点犹如万千只染血的眼珠,一点点将冷白吞噬,汇聚成一只巨大的血眼睨视着众生。
刹那间,阴风四起。
阵法开始起效了,最先遭殃的是其中的那些傀儡,他们犹如蛆虫般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由脚到头一丝丝被阵法吞没,化成养料被中央的涂山紫吸食。
在血色的月光里,秦渝看清了:她脖子上的项链串的红珠子不是玛瑙,是人心。拳头大小的心脏被她压缩成指甲盖那么大,她吸食的灵力每多一分,那些心脏就会跳动一下。
倘若那些心脏彻底恢复活力会发生什么?秦渝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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