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黎昭刚要踏出殿门,身后又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记得去看看你母妃。这半月她在朕耳边念叨个不停,吵得朕耳根不得清静。”
听着老爹这嘴硬心软的嘱咐,黎昭只觉眼前的宫道都明亮了几分:“这还用您吩咐?儿臣的母妃,自然是要去探望的。”他脚步轻快地转向仪澜殿方向,回头粲然一笑:“多谢父皇!改日儿臣给您带好吃的!”
黎昭的母妃,兰贵妃江雪吟,出身江南首富江家,他外祖父,外祖母有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幺女,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上有三位兄长呵护,是在锦绣堆里娇养长大的,性子单纯烂漫。江家原本打算招个上门女婿,让这掌上明珠永远承欢膝下,谁知半道杀出来个皇帝。
元和元年,大晟新立,百废待兴。江老爷子带着女儿进京开拓生意,顺带让她见见世面,恰巧遇上了微服私访的皇帝。
那年皇帝正值而立,风神俊朗,就这么在桥头楼上一眼,让年过二十却始终未遇良人的颜控江小姐,一见倾心。
江老爷子见这年轻人气度不凡,心知不是寻常人家,本想替女儿试探一番,没成想竟是当朝天子。
他忧心忡忡地劝女儿:皇宫不是好去处,一入宫门深似海。奈何江雪吟一头扎进了这段情缘,任谁劝说都不回头。
新朝初立,国库空虚是真;江家世代经商,在他外祖父手中发扬光大,即便历经战乱,家底依旧雄厚也是真。就这样,江雪吟带着半副身家嫁给了爱情,一入宫便封妃。
或许是因为那丰厚的嫁妆,皇帝对初入宫的贵妃多有关照;又或许是她纯真的性子与外家不涉朝政的处境,让二人在日久天长相处中生出些真情。
先皇后早逝,皇帝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就没再立后,还有三个贵妃皆是起事时娶的功勋大臣的女儿。兰贵妃虽有些恋爱脑,却也不失机敏,生下黎昭后晋封贵妃,在宫中过得风生水起。
黎昭有时不禁猜想,自己这般受宠,至少有一半是托了母妃的福。
“殿下,您可算来了!”黎昭刚到仪澜殿,就遇上了母妃身边的大宫女。
“尚姑姑安好。母妃这些时日可好?”
“您不知道,贵妃娘娘这半个月茶饭不思,日夜为您担心。如今见您来了,娘娘总算能安心了。”
踏入殿内,只见兰贵妃正对着一卷佛经出神。黎昭不由诧异:“母妃,您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怎么看起来佛经了?”
兰贵妃闻声抬头,见到儿子的瞬间眼圈就红了:“快过来让母妃瞧瞧!你……”她本想说“受苦了”,可上下打量一番,见黎昭面色红润,唇红齿白,还是像她一样好看,甚至比半个月前还润了一点点,悲伤的情绪一下自就烟消云散了,搁黎昭身前上下比划,“你怎么还胖了一点?”
黎昭一时语塞。亲娘啊,半个月不见,不该是嘘寒问暖吗?怎么能说儿子胖呢?顶多就是在府里缺乏运动罢了,解禁后很快就能瘦回去!
看着儿子幽怨的眼神,贵妃终于回过神来,捂唇轻笑,“看来,禁足这半个月,你过得还不错,不枉费母妃在你父皇面前念叨。”
黎昭奉上一杯新茶,拱手笑道:“是是是,全托母妃的福,多谢母妃庇佑。”
“好了,就知道贫嘴。”兰贵妃正色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人尽数退去,她才压低声音问道:“跟母妃说实话,天幕说你当了皇帝......你是什么时候生出这个心思的?”
黎昭也收敛了玩笑之色:“母妃是知道儿子的。在此之前,儿子最大的心愿,不过是等太子即位后,带着您回封地安享晚年。届时您也能与外祖团聚。
可如今天幕预言的未来里,太子皇兄未能即位,其中必有变故。若是其他兄弟上位......儿子实在不放心。”
“罢了,母妃不多问。”贵妃轻叹一声,“你外祖父已经来信了。江家虽无权势,但有的是银子。”她语气里透着富家千金的底气,“你从小主意就大,母妃相信你,放手做吧,母妃永远是你的后盾。如今天机尽漏,就算......就算败了,母妃也定能保你一命。”
“嗯,多谢母妃。”黎昭鼻头一酸,今生能得遇如此好的家人,真是三生有幸。
“呀,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感动得要掉金豆子了?”兰贵妃故意逗他,“需不需要母妃安慰安慰?”
黎昭脸上瞬间爆红,想他前世十八岁,加上今世十八岁,竟被母亲这般打趣,实在丢人!
兰贵妃露出肉疼的神色,从匣中取出一物:“给,这可是母妃新得的金貔貅,金光灿灿的,好看得紧,送你压压惊。”
“多谢母妃。”黎昭坦然接过,今世和前世有什么关系,谁能说他不是十八岁呢。
兰贵妃本想留儿子在宫里用膳,但黎昭想到宫外的明臻,就先推脱了。
宫门外,富贵正围着马车不住踱步,一见黎昭的身影,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奴才了,自从那天幕说您逼……”他猛地捂住嘴,惊慌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奴才这心呐,一直悬在嗓子眼!”
“那是自然,”黎昭挑眉,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家殿下我是什么人?京中横行……呃,是侠义心肠的小霸王!区区天幕,何足挂齿。”说着,他下意识朝马车里望了一眼,车内空空如也。
“哦,对了殿下,”富贵连忙禀报,“明公子方才遇上出宫的右相大人,便随相爷回府了。他让奴才转告您,待他得空再过来寻您。”
黎昭一听这话,当即利落地跃上马车,“富贵,快,去明府!”
“啊?为何如此着急?”富贵一边忙不迭地吩咐车夫,随即恍然大悟,拖长了音调,“哦——奴才明白了!殿下是怕明公子回去挨罚吧?”
“行了,知道了还不赶快!”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天幕结束,右相沉着脸走出宫门。远远便瞧见自家那向来持重的儿子,竟安然坐在瑞王府的马车上自我对弈,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上心头。
“明公子,”富贵心神不宁,忍不住开口,“您怎么还有心思下棋?殿下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事吧?”
明臻从容落下一子,语气平静无波:“稍安毋躁。相信你家殿下便是。”
此时,右相已行至车前。富贵赶忙行礼:“请右相大人安。”
“父亲。”明臻亦起身。
“嗯,”右相面色不显,目光扫过儿子,淡淡道,“你离家这半月,你母亲思念得紧,一会儿先随我回府看看吧。”随即转向富贵,“劳烦公公转告瑞王殿下:多谢殿下这些时日对犬子的照顾。改日,老夫再亲自登门致谢。”
回府的马车内,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明府祠堂,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
“逆子!跪下!”右相指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给为父说清楚,你都干了什么。”
“父亲认为,儿子做错了吗?”明臻依言,脊背却挺得笔直。
“你还敢问!”右相痛心疾首,“公然挑战皇权,逼迫圣上!你可曾想过后果?瑞王是皇子,又有兰贵妃护着,不一定出事。”
“但你呢?你爹我没那么大的脸面!圣上如若追究,你的仕途就彻底断送了!家族多年栽培,是让你这般不计后果、肆意挥霍的吗?!”
“父亲的考量,儿子明白。”明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而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若我每行一件事,都要如此瞻前顾后,人人都作此想,这天下积弊,何时能清?这也与您自幼教导儿子的道理背道而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而温和:“更何况,瑞王殿下,他是最合适的人。他有仁德之心,有济世之能,儿子相信他能如天幕说的那样带领大晟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冥顽不灵!”右相拂袖,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无力与更深的忧虑,“如今天幕显现,歌颂的是‘圣祖’的光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有朝一日,天下只知圣祖,不知高祖......陛下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
“到那时,你口中的‘圣祖’,还能是‘圣祖’吗?瑞王要如何自处?你又如何自处?是做一个名留青史的从龙功臣,还是一个不忠不义的悖逆之臣?!”
明臻的目光沉静,望向祠堂的牌位,仿佛在与历代先祖对话:“父亲告诉儿子要忠君爱国。正因如此,儿子才选择辅佐能带来盛世之人。这便是儿子对列祖列宗、对亿兆黎民,所能尽的最大的忠,对大晟所能尽的爱!”
右相深吸一口气,看着跪得笔直的儿子,最终将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你看看如今的朝堂,那些老谋深算之辈,可有一人急于站队?他们都在观望!这潭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言罢,右相双袖一甩,转身离去,只留下沉重的话语在祠堂中回荡:
“你对着列祖列宗,好好想想吧!”
[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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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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