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落下的一瞬间，鹤妄耳边嗡嗡，侧脸火辣辣的疼，迅速浮现五指红痕。他的眸光一片涣散，看清灵均眉眼的时候透出茫然。
“灵……均？”他听见自己宛如梦呓的话语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你就死了！赶紧醒醒！你看见的都是幻境！”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
他被她骂的更是困惑，感官恢复地极其缓慢。
灵均见他眼神仍旧呆滞，扬起手就想再抽过来，掌风朝另一侧俊脸疾呼。
“还没醒吗？”
掌风及面的前一秒，扶宴陨落的场景骤然消失在脑海，鹤妄终于出手捉住了她的腕子，开口声音微哑，“……我醒了。”
“哦哦，醒了就好。”灵均只好作罢。
幻境顷刻崩塌，漫天白雾如潮水退却，露出雾气之下触目惊心的景象。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巨大断崖，若是方才没有灵均出手，鹤妄恐怕早已跌落下去。
悬崖呈环形分布，底下是翻涌的黑红岩浆，上方有无数锁链垂落下来，隐约是金色，但大部分都需要肉眼仔细辨认才能看到金色。那些稍细的锁链被魔气浸染太久，每一条都缠满漆黑不详的符文，其中只有最坚韧也最庞大的四条始终金光熠熠，不受污染。
这些锁链依旧让灵均感到眼熟，她想到的还是她的梦境。
如果说她在那个梦境目睹的是锁链是自星空栓住大地的景象，那么她在这里看见的就是被栓住的大地深渊景象。
“这是什么？”灵均问。
鹤妄解释，“太古周天衡器，那四条鎏金主链是锁住魔渊地脉的关键。”
锁链栓住的中心是一处高台，位置恰好位于环形断崖中间，高台上似乎原本放着什么东西，此刻孤零零立着，护栏一应被拍碎。
灵均又问，“那是什么地方？”
“四象台。”鹤妄脸色凝重，“上面原本放着四象仪。四象仪是上古神器，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力所铸，放在此处当做封印阵眼，以镇压魔渊数以万计的邪祟，一旦失踪，魔渊封印也将坍塌。”
“那四象仪失踪就是近日魔渊异动的原因？”
“对，我们去看看。”
鹤妄说完，揽过她的腰朝高台跃去，悬空感来的猝不及防，灵均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勒得鹤妄差点没喘过气，片刻之后两人安全落地，她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鹤妄顾不上其他，几步迈上四象台勘察。四象台白玉打造，毁坏处呈现出外力强行击碎的痕迹，他掌心拂过玉台，感应到微弱的魔气残留。
“有人抢走了四象仪。”他沉思道，“四象仪神力所铸，寻常魔物单是靠近都会灰飞烟灭，魔渊何时出现了能夺神器的存在？”
“你也不清楚吗？那我们要怎么找四象仪？”灵均也伸手碰了碰那玉台，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有灵力护体的缘故，一碰上去就感应到魔气烧灼的疼痛。
鹤妄眸光扫过周围暗沉沉的石壁，谨慎道，“不用找，他还在此处。”
他的话音落下，虚空中传来一身轻嗤。
“天道兵器，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腾空而起的黑红雾气中步出一道修长身影，来人穿着玄色长袍，银发未束，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俊美。
半刻钟前，他才与灵均打过照面，就是这个男人把她丢进魔渊的。此人与鹤妄站在一处，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但此人眼尾多出来的泪痣，显出他与鹤妄迥然相异的气质。
“是你！”
“又见面了，菟丝花。”男人甚至朝她友好地眨了眨眼，“你没死可真是太好了。”
他手中把玩的器皿有些像缩小版的浑天仪，青铜底座，上置球形天体，四枚玉简悬浮在四个方位，东方引雷电，西方凝霜花，南方藏流火，北方冻弱水。玉简环绕中，星轨天旋地转，似把周天星辰都纳入掌中。
“阁下是谁？为何窃取四象仪？”
鹤妄冷声上前，将灵均护在身后。
鹤戾目光落到鹤妄脸上，薄唇笑意更深：“兄长这是忘了我吗？”
“兄长？”鹤妄蹙眉，周身灵力紧绷，“你莫不是吃错药了？本座没有兄弟。”
“哦？”鹤戾奇道，“仙盟难道没告诉你？你有个一体同源的孪生兄弟？你名鹤妄，我为鹤戾，自诞生那日起，我们就血脉相连？”
他话未说完，鹤妄的霜华剑已然出鞘，剑气直指他的咽喉，鹤妄声音冰冷，“一派胡言，我自幼孑然长大，何来兄弟一说？”
“啧，”鹤戾幽幽轻叹，“你对仙盟这般愚忠，仙盟对你可是处处隐瞒。”
鹤妄蹙眉不信，“仙盟于我有养育之恩，容不得你在此污蔑，把四象仪交出来。”
鹤戾冷笑，手腕翻转，四象仪化作流光飞回袖中：“想要四象仪？那得看你抢不抢得到了。”
他迎着凛凛剑光送出一掌。
黑雾与剑光相撞半空，爆出一阵轰鸣，灵均被猝不及防的气浪掀到，仅差一步便跌落深渊，危急之时，背后有虚空之力将她托起，是鹤妄余光扫到，将她往中间带了几丈。
“剑尊倒是怜香惜玉。”
鹤戾笑起来，凝聚魔气往地底岩浆一拍。
“不知你的菟丝花能不能受得了魔渊烈焰焚烧？”
断崖下的黑红岩浆随他的话语剧烈翻涌，倏地溅起数丈之高，熔岩溅落高台，白玉被烫的滋滋作响，更有不少朝灵均涌来，灵均就地一滚，避开这头，那头又就势涌来。
鹤妄那边被愈加密集的攻势缠得分不开神，灵均东躲西藏滚地甚是狼狈，情急之下，爬到了四象高台。
那些岩浆无法靠近高台，一时间安全下来。
她看着头顶两个男人打的难舍难分，心头升起一种在男频全世界路过的炮灰感觉。
炮灰感没持续多久，识海里响起系统警报催她干活:【检测到魔渊封印能量波动，大规模裂隙正在生成10％……20％……30％……】
咦——有哪里不对劲。
灵均眯起眼睛观察头顶鹤妄与鹤戾的激烈打斗。
鹤妄剑光倾泻，每一击都带着斩草除根的凛然果绝，而鹤戾的魔气却似潮汐起伏，一张一弛总在把控尺度，表面来势汹汹的攻势一到关键时刻就偏开方寸。
这绝非有意谦让。
两人你来我往，剑气与魔气在四象台上激烈碰撞，鹤戾从不粉碎鹤妄的攻势，反而在处处引导他的攻势击落石壁或是劈向锁链。
轰的一声。
半空又是一阵气波炸开。
灵均眼睁睁看着鹤妄的剑光被甩到锁链上，锁链砰地一声从中断开，那场景像是鹤妄亲自把锁链砍断。
他是天道兵器，为正天而生的兵器，世间没有他无法斩却的东西。
系统再次提示预警：【检测到魔渊封印能量波动异常，大规模裂隙正在生成……60％……70％……80％……】
灵均看过几个来回，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眸光捕捉到鹤戾在与鹤妄错身而过的瞬间，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近乎嘲讽的笑意，当即有了答案。
“鹤妄！”灵均高声喊道，“他不想杀你，他在利用你破坏封印！”
鹤妄闻言回头，恰是这一分神，又一道他的攻势被送回来，震碎上方石壁抖落。
此处是封印中心地带，环形山壁已经被两人的打斗劈得不成样子，连带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锁链也七零八落，而最重要的四条金链，是周天衡器锁住魔渊地脉的关键，轻易不会断裂，但前提是四象仪还在。
四象仪是中枢阵眼，一方面在以衡器之力镇压邪祟，另一方面还是在保护沉睡的衡器。四象离位，鹤妄自己都不清楚，沉睡的周天衡器能不能抗住他的一击。若是四条锁链都被斩断，整座魔渊都会坍塌，封印更是不复存在。
鹤妄瞬间明白了对方意图，眼前这魔物不仅实力足够与他抗衡，还很清楚他的身份。处处游走操控，始终不下死手，只是为了将他的攻势引向束缚魔渊的周天衡器。
世间能砍断周天衡器的只有天道兵器，而能控制天道兵器的也只有周天衡器，二者是相互对应的存在。
鹤妄不敢再战，霜华剑刃扫过一阵剑风，逼退鹤戾。
鹤戾见谋划败露，神色骤冷，果断选择脱战，袖中飞出的四象仪化作四道玉简流光，分别撞向东南西北四条鎏金锁链。
青龙玉简引动狂雷，劈向东方之锁，白虎玉简凝出寒霜冻结西方之锁，朱雀玉简燃起烈火焚烧南方之锁，玄武玉简引动弱水腐蚀北方之锁。四条衡器锁链同时被剧烈牵扯，灵均体内传来四分五裂的剧痛，猝不及防呕出一大口鲜血。
鹤妄脸色一变，几个起落来到灵均身边。
四象仪本就是周天仪器，以身为击的反噬无法斩断锁链，但足以破开魔渊封印，鹤戾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朔日魔渊被撞开一个缺口，无数狰狞的魔物从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地脉，朝九天三界飞去。
鹤妄居高临下，斜睨着面色铁青的鹤妄，又看了一眼虚弱吐血的灵均，墨眸里透出讥诮，意味深长地笑了：“来日方长，我敬爱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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