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姥姥热了昨天剩的闷饼子。吃完了,李亚茹把盘子里的油汤都拿热水涮一涮,端着给大黄狗去倒。
大黄狗高兴地原地跳蹦子,跳得白土四起。看到小桶子里有烫得麸子,我拾起地上的一次性打包盒,把汤水都倒进一次性打包盒里。这种塑料的盒子,放在农村也就反复利用去了。为了防飞土,我不小心又将一些倒在了外面。就在我倒完、后退、转身将走时,我瞧见大黄狗将头塞进盛麸子的小桶子里,开心地“呼噜呼噜”吃起来。这傻狗,吃了一场空欢喜。
“彻底走掉喽!这些人,牌子也撤掉咧。”姥爷感叹道。
“自来水修好咧么,那们就到下一个地方修去咧。”
“听嘀是到牛毛泉子去咧。”
“我奶嘀面条子、面汤、烂菜叶子也莫处提去咧。”
“莫处提羊就不喝面汤咧么,狗也开始挨得饿咧。肉蛋蛋子、面条条子也吃不上咧,吃麸子去。”姥姥计划着。
今秋第三次晒萝卜干了。我切完几个萝卜,起来淘洗的瞬间,也会高唱两句,并不成调,也不是因为心里高兴,但是自然而然,为这枯燥而又单调的生活增添了稍微一点欢快的调子、动听的乐音罢了。
可以把一个三、五分米长的白胖萝卜直接拿起来,从头到尾“咔嚓咔嚓”切成宽一厘米椭圆形的片,再切成条。也可以先将萝卜切成四五段,竖着把萝卜切成片,再切成条。当然第二种方法要省力、快速得多,也是姥姥削完了全部萝卜皮,才教我的。
萝卜条把整整三米长、一米宽的木板全给铺满了,横七竖八躺着,在阳光下白得亮眼。我便又拿一条塞嘴里,水灵灵、脆丝丝的,甚至还有点凉凉的清甜,越吃越好吃。但三四根嚼完,辣味就似是从舌尖的每一个被萝卜汁水腌过的细胞里窜出来,烧得舌头火辣辣,一吸点空气则更辣,像是往刚出现的一个个小伤口上密密麻麻撒了盐。胃里也空了似的,叫人不好受。
“今年不下雨,晒嘀个好东西。”
“诶?这三个白晶晶嘀萝卜条条咋跌到地哈咧?”
“不要咧那个,坏到咧。”我拾起来仔细瞧瞧,原来是有虫眼大的一小块瀼掉了,姥姥真是眼尖。
午睡醒来后,院子里安静得异常。
我把已经淘好、去了籽儿、晾干水珠的红辣子一个个拍扁,切成细丝儿。细细的丝儿,像一根根短短的红线。一手捉住刀把,一手按住刀前,菜刀便跟闸刀似了,顺着红丝儿挨着闸下去,闸成大末儿。一手拿一把菜刀,双刀齐下,胡乱一顿剁,在剁的过程中不断用刀面把飞蹦、摊开到边上的红辣子大末划拉回来,攒成一团,继续剁。来回重复,不仅可以使大块的辣子末变小变碎,还能防止鲜红的辣椒水向周边流散,最终便将红辣椒剁成辣子泥。
最费力的还是切辣子丝儿,需要认真盯着看粗细,防着切到手指头。切得多了,动作熟练起来,下刀起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辣子丝儿也越来越细。练得是刀功。
姥姥、姥爷午睡了一小时不到就去小舅家院子清油葵籽儿了,只在我半睡半醒间交代给剁辣子泥的差事。我一个人,在裁板棚底下的小桌子上切,太阳越落越低,照得裁板棚底下快没有阴凉处了,照得人的胳膊、手,反光、发烫。我便将小半盆辣子泥,一筛子红辣子,放着两把菜刀的大案板都搬进裁板房的饭桌上。丢丢也跟进来,在小桌子旁的沙发上卧起来,揣着手手卧成一团,睡起觉来。
有几个没有完全红的二十厘米长的大辣椒,给切成丝儿,便是红的、黑的、绿的、橙的、黄的、白的,一根根排列地整整齐齐的,像极了彩虹,这种条纹倒是极好看的。只不过一旦剁成了辣子泥,花色便掺染在一起,不如纯红的惹人喜爱。
接连切了两个小时,手腕又困手指又困,我得出去透透风。
丢丢便也跟出来,我抱抱它。它满身的毛发拍一拍都是尘土,这丢子成天到晚在土堆里睡么?调皮蛋。
太阳接近地平线了,西方一片金橙。
小舅院里机器还在“轰隆隆”响,姥爷拿着铲子往机器里铲油葵籽儿,姥姥提着个大包袋子在接着,不见小舅的影子。这活干了三个多小时了,从借个筛子把大的小的葵花壳子筛掉开始,到现在清了装进袋子里,甚至卖时装车、算账都是姥姥、姥爷看着,小姨记着。小舅在村上忙得从早到晚不回来。
我不知道姥姥、姥爷图点啥?一分钱不收,从春到秋,什么活都帮着干。小舅妈还说他家的房子装修了,到时候死了留给大舅没有留给小舅这种话,这真是一次次怪叫人寒心的。想这些干嘛?到时候再也没人回来这偏僻的小村庄里住了。或许做父母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从来不求回报,等我做了父母自然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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