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庇护所外，苍灵正与师兄师姐们一起给百姓分发灵草，这是白镜学宫自己种的小灵珠草，蓬蓬软软的一小束，缀着可爱的小灵果。他们连续分发了好几日，已经快要发完了。
自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白镜学宫当初奉人皇之命，研种出可以驱邪避瘟的各类灵草，一旦地方发生灾祸，便分发下去，防治疫病。
这次巨鹿泽之灾，有腾蛇亲自坐镇，腾蛇的力量能净化一切瘟邪，原本也用不上继续分发灵草，但当地百姓们似乎特别喜欢这些“仙草”，于是玉鹤真人下令，索性将剩余的灵草全都分发给大家，反正吃了对身体也没害处，只当是味补药罢了。
苍灵正抱着空药篓往前跑，忽然，她的脚步停住了。
人群中的师姐看她一眼：“怎么了？”
苍灵立刻回神：“没事！我……我好像看错了？”
师姐皱眉道：“你不是又想跑吧？”上次这小丫头好奇巨鹿泽中究竟有什么，居然敢御剑偷偷跑到浅海去看，还撞到了师父面前去，害得她被骂得狗血淋头。
苍灵感觉师姐的眼神忽然变了，不好，有杀气！ 她忙发誓道：“没有没有！师姐！我是去搬灵草！”她抖了抖空药篓，“搬灵草！”
“老实一点，不要离开这条街。”
苍灵用力点头。
师姐重新回过头去，跟挤上来的大娘道：“对，煮水服用，这一小片叶子便够一家五口人用。”
苍灵又往街那头看了一眼，眼神像是有点不确定。
虞绛刚沿着长街走出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激动至极的声音。
“师兄！真的是你啊？！”
虞绛的脚步停了下来，其实刚刚路过庇护所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人群中跑来跑去的苍灵，小姑娘声音十分清脆响亮，跟银铃一样，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苍灵还当自己是看错了，追上来一看，居然真的是骗子师兄！
她抱着个空药篓，一下子钻到虞绛身前去，激动道：“师兄，是我呀！苍灵！你还记得我吗？”她像是有点不确定，两只眼睛亢奋又明亮地盯着虞绛，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白玉京紫洪仙尊的关门弟子、太素剑仙师徽仪的师弟！她一下子竟是有点紧张！心里砰砰的！
虞绛道：“记得。”
苍灵立刻暗自激动地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又忙对着他行礼道：“苍灵见过虞师兄！”她想了下，迅速说：“谢谢虞师兄上次从海里救我！”
虞绛看着她掩藏不住的惊喜神色，低声道：“小事，不必客气。”
苍灵仰面看着他：“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话头，声音快速又清亮，“师兄是来西城办事的吗？”
虞绛没有说话，他在想怎么回答，然后他低声说：“没有，只是随便走走。”
苍灵顿时眼睛更亮了，随便走走？那就是没有正事咯！可以随便聊天！
路人见苍灵穿着道服抱着药篓，便上前来向她打听，苍灵生怕虞绛走了，急忙让虞绛先稍等她一下，她低头迅速从空药篓底部扒拉出最后两根小灵珠草，索性大方地连药篓一起全塞给那路人，又为其他询问的人指路庇护所的方向：“灵草我这儿没有了，师姐那儿还有好多，你们过去排队领就行！”
虞绛在一旁静静看着，小姑娘脸上薄薄的一层汗，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干了好几天活，她熟练又细心地给百姓指路，声音清亮又热情，没有任何不耐的意思。
等路人们都顺着她的指引离开后，她立即重新看向虞绛，发现虞绛还没有离开，顿时十分高兴。
“虞师兄，你……你真的是太素剑仙的师弟吗？你真的是从白玉京来的？”苍灵忍不住，小声问他，像是压抑着激动，又有些十分难得的拘谨。
虞绛听到“太素剑仙”时，眼神似乎动了下，迎着小姑娘万分期待的注视，他还是点了下头。
苍灵脸上的笑容顿时再也压不住，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远处高耸的黄华山，“师兄，我，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个事儿？”
“什么事？”
“就是那个巨鹿泽，它里面到底是什么妖兽啊？”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苍灵，虽说灾祸已经平息，但至今没人知道那巨鹿泽下到底是什么妖兽作祟，百姓们向她们打听，殊不知学宫弟子们私下里也在猜，没人知道啊！
她也去问过师父，但师父一个眼神扫过来，让她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可能会死。她打听不到，但她觉得作为太素剑仙的亲师弟，虞绛一定知道，毕竟那“妖兽”就是太素剑仙亲手斩杀的啊！
她忍不住好奇，对虞绛道：“师兄，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师兄你能不能偷偷地告诉我？”
虞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一日他确实在巨鹿泽旁，但……他垂了下眸，看着表情很是意外的苍灵，“真的。”
苍灵失声道：“连虞师兄你都不知道吗？”那究竟是什么妖兽啊？这么神秘！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神秘！
虞绛看着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小姑娘，从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的猜想一定很精彩。
苍灵忽然又抬起头问道：“那师兄，你也没有向太素剑仙，就是大殿下，打听过吗？”
虞绛摇了下头。
苍灵诧异道：“师兄不好奇吗？”
虞绛沉默了一会儿。
苍灵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刚刚她光顾着激动了，这时她才注意到，虞绛身上似乎有点不对劲，他没有负剑，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灵药味？好像是白镜学宫的茉血丹啊！
那药是护魂凝血的，前几年她刚修仙时，练御剑意外从思过崖坠下，身体几乎拦腰断成两截，师父给她喂了无数丹药，尤其是茉血丹，她现在一闻到都下意识嘴里发苦。
“师兄你受伤了吗？”苍灵反应过来，大概率伤得还很重。
虞绛没说话，他也知道自己这伤没什么光彩的，对着一个满眼关心的小姑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感到自惭形秽，大灾来临时，一个连御剑都不熟练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救人、保护百姓，灾后也每日忙碌着给百姓们分发灵草、抵御瘟灾，而他，从头到尾都在做什么呢？
这身伤就像是个笑话，一路从街上走来，他没有一刻不这么觉得。
他确实不配修仙。
苍灵误以为虞绛是那日在海上受的伤，下意识问道：“师兄是跟那妖兽搏斗受了重伤吗？”
虞绛低声道：“没有，我并没有见到妖兽，也没有帮上任何忙。”
苍灵像是有些意外。
虞绛道：“抱歉，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兽。”
苍灵反应过来，连忙道：“没事！我只是胡乱打听打听！”她已经察觉到虞绛的心情有些低落，语气也轻了点。
苍灵问：“师兄，你身上有伤的话，要不要到我们那儿休息会儿？师姐那儿还有药！”
虞绛道：“不必了，多谢你，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苍灵微微震惊了下，能用上茉血丹的话，那伤势必然不轻，这才几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吗？修为高果然强啊！简直跟他们不像是一种人似的。
虞绛见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问：“还有什么事吗？”
苍灵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忍耐不住，问道：“师兄，你……你真的是太素剑仙的师弟啊？”
虞绛并没有什么意外，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能感觉到小姑娘对太素剑仙的热烈崇拜，对其名号如数家珍，并且她与两位真人都称呼师徽仪为“大殿下”而不是使用仙门敬称，说明他们大概率是皇都人，或是与皇都有联系。
人皇威仪九州，师徽仪是皇朝大殿下，人皇与腾蛇之子，自然在众人心中地位超然。
虞绛低声道：“你是想向我打听太素剑仙？”
苍灵立即点头，眼睛极亮，话说回来，没有谁能扛得住这种诱惑吧？那可是太素剑仙！她现在与之面对面聊天的，可是太素剑仙最亲近的师弟！唯一的亲师弟唉！
虞绛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没有拒绝，“你想打听什么？”
苍灵迅速问道：“太素剑仙，就是大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师兄这次是跟他一起来西境救灾的吗？”
虞绛点了下头，他想了下，望着苍灵道：“他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一样，是个很好的人，值得你喜欢与崇拜。”
苍灵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背后的金色仙剑飘扬出一道灿烂的星穗。
师徽仪循着虞绛的踪迹找过来，他隐匿了自己的气息，立在不远处，望着长街外的两人，他能清晰地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十三岁的小姑娘激动又好奇地追问个不停，虞绛也平静而耐心与跟她聊着自己，师徽仪听了很久，表情像是有些怔住。
他从未听过，虞绛聊起对自己的评价，他望着虞绛的侧脸，古城中花木繁茂，像是有一阵风拂过，纷纷落下花瓣雨来。
小鱼结束了短暂的黑化，开始进入抑郁。
他这个情况应该请六大殿联合会诊一下。
白玉京六大殿师兄师姐：你是说，你想弄死腾蛇，并且真的拔剑了？
小鱼：我知道我这样不对……
六大殿：肯定不对啊，剑怎么可能砍得动腾蛇？你下点药啊！
小鱼：？
六大殿：快给我们的小英雄把神农山最毒的雄黄酒拿上来！
小鱼：？？？
六大殿：先下了再说，不管用我们大家再商量！
小鱼：……你们这个山上，谋杀同门不问罪吗？
六大殿（异口同声）：谁特么跟他是同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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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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