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楼。
几张桌子拼起来一张大桌子,紧紧凑凑坐了十来个人。
诸葛宁被围坐在中间,盏中酒水见底,引得一阵欢呼。
“诸葛兄好酒量!”
“我先前看诸葛兄身形瘦弱,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酒量。”
诸葛宁的酒杯被重新填满酒,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的第几杯。
在今日之前,诸葛宁仅在家中会宴时偶尔喝过几杯果酒,谈不上醉。
今日是她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脸色未变,意识清醒,只是反应有点慢。
“来,诸葛兄,我敬你一杯。”一同窗举杯,“诸葛兄,先前我还觉得诸葛兄十分高傲,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才知道,诸葛兄学识渊博,思想独到,为人也十分和善,先前真是误解诸葛兄了,这杯就向诸葛兄赔罪。”
酒桌上最常上演杯酒释前嫌的戏码,诸葛宁大气得同他碰杯,清脆悦耳,而后一仰而尽。
又是一阵欢呼。
诸葛宁先前积攒了许多好口碑,今日又一改往日温吞风格,颇有豪爽风范,这让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更增加了几分震撼和折服。
酒过三巡,众人都醉得吐露心声,横七竖八得歪倒在椅子上。
诸葛宁被同窗搭着肩,歪歪扭扭得往家走。
“诸葛,我和你说……”同窗口齿含糊,手都指偏了方向,“这状元楼的酒是出了名的醉人,酒量再好——也三杯必倒!你…你真厉害。”
“我—”同窗拍了拍自己,“鸿蒙学馆第一酒蒙子,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不一样了,你、第一!我…是你的小弟。”
诸葛宁捂住鼻子,将他的头掰到一边:“我知道了小弟,叫大哥。”
鸿蒙学馆第一酒蒙子立刻喊:“大哥!”
诸葛宁:“小弟。”
鸿蒙学馆第一酒蒙子:“大哥!!”
诸葛宁……
诸葛宁抬了抬下巴:“我到家了,你们回去吧。”
一群酒鬼依依惜别,不舍得目送新任大哥离去。
诸葛宁拐进路口,突兀停住了脚步。
身后黑暗,身前一团模糊烛光。
蒋时雨一袭红色披肩,提灯而立。
“阿宁,回家了。”
诸葛宁走上前:“长姐。”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默如夜色蔓延。
过了许久,蒋时雨没头没脑得问了句:“还狠得下心吗?”
诸葛宁淡淡:“狠不下也要狠,这个世道,我们狠不下心,就是给别人对我们狠心的机会。”
蒋时雨侧头看她:“我看他们待你之心赤忱,更何况,此事之中,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诸葛宁细细重复了一遍,“鸿蒙学馆创办之初是男女各半,经过这么多年男子对女子的有意驱逐,鸿蒙学馆已经发展到了如今默认不招收女子入学的地步了。我那些同窗之中,本有一半应为女子,甚至更多。他们本就占了女子的位置,他们确实无辜,但他们同时也是得利者。比他们更无辜的,是与我们相同的女子。”
“长姐,你不必担心,我不觉得我这样做是错的。现在本就是倒行逆施,我所做的只是复位而已。”
蒋时雨并未再问,她只是将灯笼抬高了些。
“走吧。”
前路被照得更加明亮,这束光驱逐了黑暗。
夜色渐渐褪去,烈日当空。
宋移星伸手站在寝殿中,侍女为她换上裙装。
她平日里最喜欢穿裙装,不耽颜色,深浅都有。除了上朝,基本都是着裙,头上发髻反而倾向简单一些,通常只有寥寥几个发簪。至于妆面,则只有偶尔心情好时才会上。
“陛下,近日边疆屡屡有蛮夷试探,镇守边疆的胥将军已与其交手几次。”
宋移星捋了捋袖口,抬脚往外走。
“胥将军?胥英?”
“是他。”以宁落后她半个身位。
大乾重文抑武多年,已不知多久未上过战场,武将十分稀少。到了如今,连蛮夷都敢来试探了,无非是觉得这头病弱的老虎终于到了只剩一口气的时候。
“待会儿回道折子给他,蛮夷试探,有来有回是对的,只是其中分寸要拿捏好。”她说,“既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大乾势弱可欺,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真正实力。”
以宁应声,正巧一队羽翎卫巡逻。各个身姿挺拔,扶刀而行,一看便知道同前些日子判若两人,玄衣穿在他们身上,当真有了相得益彰之感。
端庄、神秘、高深莫测。
宋移星顿住脚步:“这是羽翎卫?”
以宁点头:“是的,羽翎卫的领口袖口都是红色羽毛纹样。”这还是陛下您亲自选的。
宋移星负手而立:“前些时日蒋时雨不是才被点通应该如何带人吗?这么快就把羽翎卫训练出这种效果了?”
以宁莞尔:“蒋指挥使给羽翎卫训练的强度很大,羽翎卫几乎闻风丧胆,远远见到她就跑。”
听了这话,宋移星好奇心上来了:“去演武场看看。”
以宁犹豫提醒:“陛下不是要出宫?”
银翎卫来报,京都中疑似出现一商人,是从蜀地来的,带来了一种新奇的商品,风靡京都,赚得盆满钵满,也算是横空出世。
陛下对这财星很重视,今日奏折都没批就要去看他。
宋移星:“无妨,先去看看朕的羽翎卫。”
以宁咂舌。
陛下未曾关注,但她可是一清二楚,还曾亲眼见过时雨是如何训练那些羽翎卫的。
天刚蒙蒙亮,羽翎卫还陷在梦乡中,便响起嘹亮的哨声。
一声比一声锐响,众人皱着眉头,抓住被子蒙住脸,企图抵抗这哨声。
下一刻,蒋时雨的声音便从门外传进来。
“我数十个数,把你们的衣服穿好。十个数之后,没穿好衣裳的,罚五鞭。”
“我去!”
有人立刻掀开被子蹦起来,满地找自己的衣裳。
林大本就有穿里衣睡觉的习惯,这会儿只是穿上外衣,动作迅速,和其他人相比算不上狼狈。
“十。”
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
“九。”
“好几个寝屋,她为什么就站在我们屋子门口喊啊?”
“就是啊,为什么每次先遭殃的都是我们?”
“七。”
林大系上腰带,没好气得白林一眼说话的人。
“还不是你们先前挑衅她最积极?我要是她也盯着你不放。”
“五。”
这话引起一群人附和。
“就是!你说你招她干什么?”
“人家是指挥使,还能被你们难倒了?先前是没动真格的,这下好了,大家一起被折腾死。”
“训练要人命不说,现在连睡觉都要被突袭,我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招。”
“二……”
下一瞬,大门被哐当踹开,蒋时雨迈步而入,和外面仍旧昏暗的天色一样刺眼。
蒋时雨扫视一圈,吹响哨子。
“孙志,李前程,王振……都给我出列。”
被点到的人衣衫不整,有的只匆匆穿上了里裤,此时裸着上半身出列,只得悻悻垂着头。
蒋时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手抽出去。
鞭子有力得能把风抽得惨叫,更遑论抽到凡人身躯上,血肉都能开出花来,瑟缩不已。
惨叫声不仅令周遭同类体会到杀鸡儆猴,还激发出了他们团结一致的反抗心。
“指挥使,你提前没告诉我们搞突袭,这会儿还没到训练时间,你只给了这么短时间,他们能穿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指挥使是否太过强硬不讲道理?”
瞥了眼讲话的几人,蒋时雨轻呵一声,抬手又是一鞭,惨叫声更甚。
一鞭又一鞭,几鞭之后,蒋时雨绕着说话的几人走了几步。
整间屋子里几十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前些日还在因为他们下流的玩笑话而脸红的人已经能在这种压迫感极强的环境中面不改色,甚至能反过来打量折磨他们了。
蒋时雨慢条斯理得说:“除了他们原本应罚的五鞭之外,你们为他们打抱不平了几句,他们就要多受几鞭。”
被她盯着的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
“怎么?不服?”蒋时雨用鞭子托起他的下巴,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怼了怼,“想问我凭什么?”
那人局促地避开她的视线,不出声了。
蒋时雨松开他,拢了拢长鞭。
“我想你们还没有明白什么叫指挥使,也不明白我凭什么如此强硬而不讲道理。”她踱步到了林大身后,看着屋子里唯一一个穿着完好的羽翎卫,“林正峰,你来为你的兄弟们解释一下。”
林大微微侧头,没看见身后的指挥使,只感觉到她戏谑打量的视线。
这一屋子人,在她眼里就像峨眉山上的猴子,蠢得不能再蠢的那一拨。
林大微不可察得叹了口气:“羽翎卫之于指挥使,如同翎羽卫之于陛下,需要如臂使指。指挥使一声令下,我们做出的第一反应应当是立刻执行,而非质疑、反抗、反问。整个翎羽卫,只有一个方向,三个脑袋。”
这话一出,蒋时雨脸上的漫不经心都散了些,看向他的眼神也颇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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