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结束了。高中，青春，或者人生……全部结束了。钱之邈的高考分数是够不上北京985的，但必能在中央财经和对外经贸中二选一。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尘埃落定，等再过几天交完房，他就可以收拾东西搬回北京了。
他所认可的钱家，也就是仅由三人组成的这个nuclear family，名下唯有一套房产坐落在东四环。银砂到北京通勤需要两个多小时，父母的工作单位都在市内，二人就这么坚持着过了好几年。直到钱之邈在银砂读完幼儿园，母亲发觉这么个二线城市给不了儿子最好的教育资源，便提议丈夫搬离银砂。他们达到了条件，有资格在北京购房；即使给自己和孩子落户困难，也能蹭个十年八年。只是他北京的那所高中离家路途遥远，他们才迫不得已在学校附近租了两年学区房。
而那个广义的“钱家”，在银砂同样唯有一套房子，便是钱歌弦多年间与远房侄女相守的老宅，年代久远。其间家具老破，地段偏远，念及搬回银砂之后迎接钱之邈的是高考，父母断不可能允许儿子住这么个糟心的环境，遂毅然决然又在电中附近租了房。
一切终于结束了。如今，他可以再一次搬回北京，过回他曾过了十一年的生活，而这机会是他赋予自己的，钱之邈顿感骄傲，因而十分有干劲。给一个个纸壳箱缠完胶带时，他已经累出了一头的汗，拿起手机想要休息一会儿，却看着班主任发来的一条条解析志愿填报的公众号文章感到头疼不已。
待他痛苦地读完那些规则说明，班主任又发来一条消息：6月25日安排：9：00-11：00高校招生宣讲，13：00-16：00毕业典礼，17：00以后各班自行组织活动。6月27日8：00-10：00各班集合后依次上机填报志愿。请相互转告。
钱之邈默默计划好了一切。七月之后他不用再返校，而到了查询录取结果时，学校差不多也该把档案发下来了。从北京回来一趟的时间对他这个即将拥有高考完的暑假的人并不长，看来退租之后他就可以搬过去了。
他仔细想了想，银砂没有需要他留恋的东西。电中的同学老师，都不过是一群伪人；老宅按钱歌弦的遗嘱目前交由了钱霜打理，正在重新刷漆，奶奶不记挂儿子孙子，故暂且不关他事；三姓失去协会会首，如今业务一团乱麻，被视为第一顺位候选会首的奉趋朝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一些难题，前程可谓满是路障……不过他渐渐适应了钱豫则的主张，那就是离银砂越远越好，那些是是非非他本就不想在意。
然而申木迩是他跳出“三姓”的title也感到好奇的人；不只是对她，还有对她讲的那个故事的后续。对了，明天他们可以在学校见面，不妨就趁着明晚去刺探一番，否则疑问没有答案，他将寝食难安。
……
第二天。
晚间班级聚会的地点钱之邈也曾来过，很巧地就是新年时奉家订的那家川菜，已经是离校最近的轻奢餐厅。他们的菜品喜欢做成很新中式的模样，他恰恰就对这些迎合小资青年的研发成果食髓知味，这于是成为一天中他最起劲的一件事。
全班一共四十余人，按性别分座，一共坐了六桌，所有任课老师单独坐一桌。钱之邈选择与平时有过交流的同性同桌，不过饭间几乎全程在玩手机。他只依稀记得身边有个荀锐，一直在感慨过去的事，甚至提到了他们这些同学的初中时期——在电中的初中部。他因不感兴趣，装也装不出配合的姿态。
那对什么感兴趣？哦，那件事我还没问呢。
见时候差不多，班主任示意领班可以把蛋糕端上来，合完影再吃完一块儿蛋糕就可以自由活动。钱之邈在这集体里只是边缘人，很随意地切去巨型蛋糕的一个小角后便开始收拾书包，随手给申木迩发信息：我们什么时候走？
对方给他回了个“现在”。
先前说钱、申两家的住址相距并不远，且十分凑巧地顺路，两人因此习惯于并行一段公交路线再分开。但此刻钱之邈猛然意识到这样是得不到结果的：路上人多耳杂，双方家长也都在家中，他没有机会问她案件的后续发展如何。
从川菜楼里走出来时雨已经停了，户外温度很凉爽，能看到不平的路面上有错落的小潭。钱之邈心意已决，打开了叫车软件。
“这是要去哪儿？”申木迩探头过来问。
“老宅。你跟我一起去吧。”
没错，钱家老宅正在装修，晚上是没人住的。他手里一直有那儿的钥匙，他们可以悄悄潜进去，把该说的话说完，不出意外的话这就相当于饯行了。钱之邈沉默地看着她，瞳仁乌黑发亮，他想她应该能会到他的意。
申木迩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填完志愿后即将离开，而他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事关自己，遂坦然答应。
半小时后他们一起踏进了钱家老宅的门。空气中弥漫着甲醛的味道，电闸也被拉下了，故关上身后之门的那个瞬间，钱之邈恍惚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高维世界，粘稠的黑暗将把他们今天在此说的所有话吞噬，也将永不宣之他人。
申木迩打开了手电，清晰地照映出流动的粉尘，“这可真不是个应景的地方。”
“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暴露。”钱之邈十分中二地说出这话，“告诉我，时机成熟了吗？”
她早就有备而来，秒速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可以，费了这么大劲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一脸不信。
“这个故事有两部分，我先告诉你我的那一半。”
“另一半是谁呢？”
申木迩极其轻柔地笑了一声，是很罕见的那种轻柔，轻柔到阴森，令她在手电光照射下形若女鬼。而后她用一种妖孽的口吻说：“等我讲完第一部分……甚至不用讲完，你就能立刻明白。”
何止没讲完，当她的第一句陈述出口时，钱之邈便陡然醒悟过来。
这章字数相当可怜啊，但没办法，先水一下，下一章应该能有挺多。按理来说今天不应该更新，但我猛然想到我好像给辛某设置了生日就是今天（9.25），于是来恶心人一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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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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