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荀锐忽然找上钱之邈,询问他是否愿意参加自己的生日聚餐。
“你邀请我去啊?”钱之邈彼时正咀嚼着便利店买来的早饭,一块肉松面包,“那可太愿意了,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
荀锐含蓄一笑,又越过他征询申木迩意见。
“这么大的好事儿,肯定也少不了我啊。”她把手从桌子下拿上来,支着下巴笑道。
“那我回头建个群,把你们俩都拉进去哈。”
荀锐走后,这张桌子便恢复了寂静。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戴上耳机上早自习——电中的纪律在众学校队列里比较松弛——连一句话也不想说给对方。
这似乎是一场冷战,尽管钱之邈不愿意承认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也能落到自己头上,但事实就是他们的关系仿佛是被放进了冷冻室般突然地冷淡下来。也许是他轻易猜忌她,对她设防,而伤到了她的真心。他懊悔地想,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失去这么个来之不易的朋友:他们有着相近的出身,有着大同小异的性格,俨然成为了彼此的一面镜子。
钱之邈因此在暗中下定决心,千万要在今年结束以前跟申木迩重归于好。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元旦假期的第一天,他走在漫天的冬雪里,奢侈地打着一把加大号黑色雨伞,在街上闲逛似地四处挑选商场,准备将要送给荀锐的礼物。街道空荡荡的,人们连上了六天的班,此刻断没有精力换上冬装在冰冷的雪天出行。
丝线般迷蒙的雪花深处走出一个厚重的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申木迩。
她像是见了什么稀奇的事:“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很显然,我在准备礼物啊。”钱之邈视线向下扫,见她手中拎着一个纸袋子,心道你果然也是出来买礼物的。
在她羽绒服外套的兜帽上,已经积下了一层雪水。他立刻冲她招手:“我这把伞很大,够两个人撑的。咱们刚好顺道走去地铁站。”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申木迩非常干脆地钻了进来与他并行。
很奇怪,他们竟然也有同路而一路无言的时刻。
荀锐父母为这群孩子们租下了一间郊区的别墅。来的人全都是班上的同学,有男有女,共十个左右。两人到达时他们正在莺歌燕舞,荀锐独自来开的门,见两人并肩站在雪地中,条件反射地以打趣的语调“哟”了一声。
申木迩率先笑着迎上去将罗技键鼠套装塞给荀锐,站在阶梯下她需要仰头才能直视他:“生日快乐,我给你写了贺卡,回头记得看看。”
他礼貌地道谢,招呼他们快进来。门厅就像在壁炉边那样温暖而恰到好处,钱之邈感受着涌动的温度,面如死灰地送出还未来得及包装的乐高航母,房间并没有陷入危险而是陷入了尴尬,好在荀锐仍是热情地表示了喜爱,他才暗中松了口气。
围巾抖落一地的雪,很快就会消融。
“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别墅里有家庭影院有健身房,各位敞开了玩。”荀锐举起酒杯,“今天给大家准备了啤酒和饮料,大家按需选择哈。”
众人欢呼一阵,音响里很快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
钱之邈也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度过的,机械地不停剥着水果硬糖的皮往嘴里送。要说有多开心,他倒也没觉得,只是不能辜负荀锐一番大度的好意,在每个环节他都尽力融入了。直到傍晚降临,荀锐把厨房深处的巨型蛋糕端出来,钱之邈才感觉意识被召回。
生日歌唱完,荀锐在寂静中许了愿吹灭蜡烛,房间陷入黑暗,却爆发出欢天喜地的呼喊。他们打开了灯,开始切蛋糕。有个早早分到蛋糕的男生扬起手就要把它往随机幸运观众脸上抹,不知为何钱之邈内心产生了某种魄力,揽过旁侧申木迩的脖颈就闪躲了过去,那片奶油经过自由落体的美妙轨迹落在了地上……暂且别无话说。
申木迩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你反应真快。”
许是他们离得太近,钱之邈能感受到耳膜正在被砰砰地撞响,却分不清这是他们谁的心跳。他于是默数了三拍,众人并非对着派对主角的起哄声也助力他鼓起勇气,“你别再不理我了,好吗?”
她一瞬间也宕机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说,我想修复这段关系。”
申木迩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竟一下子被他给呛住了,只好吐出一个“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这段时间有在生气吗?”
“没生气吧,只是心情乱七八糟的。”
此段对话之后的时光两人的胸腔便充斥着一股不伦不类的热血,直到派对将尽也浑然未觉。这个夜晚直至十点才散场,众人纷纷赶去地铁末班车。
钱、申两家的住址相距并不远,且十分凑巧地顺路。钱之邈因此果断地献上殷勤,自费打车邀请申木迩同行。
连绵不绝的大雪连续倾落了很多天,此刻车窗玻璃内侧迅速地结起一层水雾——车里暖气很足。申木迩听着身侧浅淡的呼吸声,转头向右看了一眼钱之邈,他竟然睡着了。
不是说自己每天只睡五个小时都不会困吗?她又把头扭向左侧,抬手在窗户上涂画。
一撇,然后是横折钩……这是“迩”的字形。
随后她在此之上叠写了“邈”字。
最后又心烦意乱地将其抹作一团。
不过,水珠中的空白使得窗外风雪中的银砂夜色露出了一部分面貌。
银砂地处东部气候区,每年冬季有强降雪。最初,它因临近东北工业基地,沾了“共和国长子”的光,利用先进的工业技术开采矿产资源,确立了资源型城市的地位,建国初期步入了自己的稳步成长阶段,并一直持续到新世纪早年。
年降雪量因工业污染呈现严重下滑的变化趋势图,而不可见的暴雪已经持续了漫长的十多年。
繁荣期过后,资源枯竭的趋势日渐显现,产业转型迫在眉睫。然而银砂市多年对自然资源的严重依赖导致它的新生到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路已绝,次生的人口数量与结构的变化深深地制约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于是整座城市空有建于早期的通天高楼钢铁丛林,人人却都像生活在湖面的冰层之下,波动平缓,出路也被冻结。
因此,在真正的春日最终完全降临之前,人们首先应该学会别挣扎,起码让刺骨的寒意扩散得慢一些。
荀锐握着手机,对着无人应答的聊天框输入了很长一段文字,点击“发送”后终于按下锁屏。荀母坐在沙发上,静默地望着他从冰冷的阳台回到温暖的领地中,微不可闻地叹息道:“锐锐,早点儿睡。”
他眸光黯淡,礼貌应下。
……
叶子,现在距离二零一九年还有不到二十五小时,我简直不能想象时间可以流失得这么快,这段日子你过得还好吗?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你没能来见证我成年,这或许是我今年最大的遗憾了。幸好我结识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包括一些三姓的人……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的秘密,愿你到了那时能够安息。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希望将要到来的二零一九能够对我们都好一点吧。
话不多说先水一章,我来搞一下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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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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