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归云轶事(二十五)

自从二十年前,杨念祠带着杨祠的尸体来到归云县,便耗尽心血挖空了整个后山才造就了这间冰室,从此杨祠便长眠于此,再未动过。

后来杨念祠入了县衙,遇上些日常往来的烦心事,也都会来到杨祠的身边絮叨,虽然杨祠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但是每到此时,杨念祠就总觉得自己还有些寄托。

后来时日久了,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无论是好的坏的,总想着杨祠躺在哪里可以听到几分,即便她听到了也给不出自己半点回应。

日子就这样过着,时间也过的越来越久了,久到杨念祠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平静,初时的几年,他还会动不动找毒医问为何没有起色。

但是到了后来,他似乎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时候他想:也许这样也很好吧,小祠没有醒过来,就无法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外的所作所为,就这样的静静的陪伴,也很好。

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杨祠知道了自己这些年和毒医之间那些龌龊的的交易,到底会不会失望?

不过,眼下这些似乎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杨祠安安静静躺在这张冰床上已经太久了,久到杨念祠几乎已经快要忘却了,曾经的她是何等明艳鲜活的少女。

她本是长着翅膀的鸟儿,又怎能甘心被这小小的一间冰室锁住一生?

终于,也许是天意弄人,也许是机缘巧合,她留给了自己哥哥最后的温柔,然后化成一掊尘土,回归本然。

这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宿命,也是杨祠此生最好的归宿。

一滴一滴带着心血的泪滴落在杨祠尸身化成的尘土上,鲜红的泪珠裹挟着泥土,似乎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一道红光从这些尘土中迸发开来,带着极为刺眼的光圈在杨念祠的眼前弹出,光圈带着极为炽烈的热度,一点点消融了已经冻结了几十年的寒冰。

“滴答,滴答——”

杨念祠看着那道红光犹自不绝的在整个冰面上氤氲久久不散,仿佛是铁了心想要融化这经年的雪洞。

恍惚间,裴幸风凝神看着那道久久不散的红光轻叹了一声:

“杨姑娘最后一丝魂魄,想要帮你放下心中的执念。”

看着面前久久未散的红光,杨念祠干涩的眼眶又变得湿润起来,毫无意识的跪下,面对着满室的华彩,哽咽出声:

“小祠,你安心的去吧,哥哥一定听你的话,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随着杨念祠的话音落下,那红光恍若是福至心灵一般的,逐渐渗透进晶莹剔透的冰面上,直到最后一道光也消失在冰面中,只剩下缓缓淌出的水珠

“滴答,滴答......”

久久的沉静,无论是裴幸风还是温少虞,亦或者是许蔚,此刻都没有说话,只看着杨念祠万念俱灰的跪坐在地上,颓然的看着那逐渐开始消融的冰壁。

二十年执着的信念轰然塌下,杨念祠整个人仿佛都被卸去了心神,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生机。

他一生做过的错事太多,但是桩桩件件,似乎都不是为了自己,可是,真的不是为着自己的执念么?

杨念祠此刻只有满心的茫然无措,没有了所爱之人所生出的恨,他又该如何面对余生?

回想起这二十余年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羞愧无比,他如何能对得起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又如何能够对得起杨祠对自己的期望?

曾经的杨诤,是何等的桀骜不驯,他也曾经站在京城的金殿上,信誓旦旦说出自己的抱负,要用平生所学庇佑苍生。

可是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蝼蚁一般的龃龉,他又如何能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杨祠已经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杨诤,或者说杨念祠自然也变成了多余的。

罢了罢了,如果说这些罪孽一定要有一个人去赎,那就用自己的血去洗刷这些污秽吧!

心念所至,杨念祠骤然站起身,眼中带着果断的决然,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冰壁上撞去。

这一下来得过于突然,乃至于温少虞只眼睁睁看着杨念祠的动作,也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去阻挡,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赴死,没有片刻的迟疑。

几十年的厚厚的冰层已经坚硬如磐石,杨念祠带着这样的力道去撞,分明就已经是存了必死之心。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忽然一道劲风刮过,带着十分霸道的气力将杨念祠当了回去,那道气力打在冰面上,瞬间便将冰面劈出一道发白的裂痕。

杨念祠惊诧之下抬头去看,只见裴幸风蹙着双眉收回右手,冷声斥道:

“稍有不顺就在这里寻死觅活,半点担当都没有,亏得杨姑娘还在临死前对你叮嘱万分!”

裴幸风待人一向都是温和的,甚少拿出这样气势。杨念祠眼下被裴幸风这样一斥,恍然清醒了几分,然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的虚无。

他被裴幸风这一记掌风刮在地上,半刻也直不起身子,有些迷茫的喃喃出口:

“难道还能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

在他的心中,已经做过的事无可挽回,已经死了的人,也再没有机会能够生还,即便那些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无辜......

但是终究,他还是幕后的始作俑者,无可饶恕......

恍惚中,只听裴幸风冷声一笑:“始作俑者犹在眼前,杨大人不想着彻底清查真相,拔除隐患,倒有闲情逸致在此作死作活,倒是真叫在下刮目相看了。”

“我!”

杨念祠到底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就算是从前为着杨祠是自己的软肋,由来蛰伏潜藏了多年,但是说到底,他到底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一县之主。

就算是他从来都没有怕过死,但是所谓君子立于世间,自然也是听不得裴幸风这样几番言语的。

脱口而出一个字以后,杨念祠倏然对上裴幸风锋利如刃的眼风,一时有些讷讷。

“我只是觉得愧对于归云县的百姓......”

在裴幸风清泠泠的注视下,杨念祠也就说出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硬是他原本惨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裴幸风不为所动,似是对杨念祠的窘迫恍然未觉,又是清清浅浅的一生冷笑,仿佛是带了无尽的嘲讽:

“杨大人若是再如此这般的醉生梦死下去,倒是真的愧对归云县的一方黎民了。”

言罢,裴幸风转头看向此刻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的许蔚:

“许神医,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也该尽兴了吧?不如你你来交代交代,此一番你和毒医苦心孤诣的下毒,还要诓骗外间许多人来为你们试药,到底是所图为何?”

诚然,杨祠的谎言已经被尽数戳穿,许蔚心知眼下大势已去,而且看上去,这个其貌不扬的裴幸风似乎远比自己想象中厉害,只是......

他真的不甘心!

“怎么?你裴幸风博古通今,仿佛天下之事无所不晓,这些微末小事,难道还要我来解释吗?”

许蔚的声音不大,只是语中轻蔑的语气赫然跃上,裴幸风依旧不温不火的看着许蔚,倏然浅浅一笑:

“许神医可真是误会了,我来问你,是因为还想给一个说话的机会,不然......”

裴幸风略略沉吟了片刻,忽而灿然一笑:“你以为你还能有说话的机会吗?”

裴幸风白皙的手指半拢在袖中,像是无意识一般的,修长的中指微微一勾,许蔚一晃眼便好像从中看出了点点寒光。

看着男人分明是用了十分平和的语气,但是许蔚却硬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我是毒医冷时音唯一的弟子,你若是敢动我,我师父饶不了你!”

“动你?”裴幸风勾唇微微一笑,“我杀你就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威胁本......我?”

裴幸风的眼神忽然一历,眸中霎时便蒙上了一层不容置喙的冰冷:“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要了你的命?”

裴幸风的目光过于可怖,声音低沉的像是地狱之下的幽灵一般,直叫人从背后陡然升上一股冷意。

许蔚下意识的住了口,但是在这样凌厉的目光之下,他也不敢不回话,是以哆嗦了半天的嘴唇张口:

“我......我......”

这是他师父在归云县中最大的秘密,他又如何敢将这样的事情告诉裴幸风?

几番犹豫之中,裴幸风却似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只见人随手掸了掸袖口,冷冷看了一眼许蔚,而后缓缓开口:

“既然许神医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代劳了吧。”

“玄医谷主的医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除却平常的医术之外,玄医谷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秘术,或者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或者呢,就是用来杀人的。”

言及此处,裴幸风的目光已经牢牢定在了许蔚的身上:

“毒医一生醉心于研究各种毒药,但是像你等这般丧心病狂要将正常人活生生变成兽人的,当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空气仿佛凝结住了,温少虞倏然惊叫:“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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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魔君退休后
连载中竹筒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