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记无形的劲风袭来,裴幸风立时感觉到一阵冷意刮辣而来,似是无意之间的一个侧身,便避过了这记掌风。
待重新坐定身子,裴幸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看向方才哦骤然出招的张煜,缓声道:
“不就是想要解毒吗。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不知道你远在东南的樾云台师门可知道啊?”
裴幸风看着张煜的一张黑脸,意味深长的道:
“据我所知,樾云台师门的规矩虽然并不严苛,但却对阁下的所作所为十分不齿的,你作为古苍霞洲张氏一族的后人,又师从当今四大门派之一的樾云台,却成天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不知道你们张家老祖宗的棺材板儿还压不压得住啊?”
此言一出,却像是立时戳到了张煜的痛处一般,只见人的明明已经是黢黑的脸还是十分明显的沉了沉,最终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蹦出来:
“裴幸风,你如果想现在就去死,我大可以成全你!”
提起师门,提起出身,张煜没有身为古苍霞洲后人的骄傲,也没有身为樾云台弟子的自矜。相反的,竟然像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一般,就是这么一提,就激起了人平日里掩藏极深的愤恨。
“不敢不敢。”
说来也有些奇怪,裴幸风总是能在怂包和嘴贱之中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的支点足以撑起他平日里一张灿若莲花的嘴和他一幅贱兮兮的样子。
譬如眼下,刚刚还是一幅泰然自若冷言讥讽的样子,下一刻却又成了一幅十分怂包的样子,裴幸风总是能做到十分自然流畅的将情绪表达成他想要展现出来的样子。
所以此刻,裴幸风又是一幅看上去诚惶诚恐的模样对张煜道:
“张大老板怎么这么容易动怒呢,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看我这张嘴啊,也是管不好了......”
手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薄唇,牵引得腕上枷锁叮当作响,裴幸风眨了眨眼睛,一脸置身事外的无辜样。
也许是和老狐狸打交道的也有段时间了,此刻的张煜只是一声冷笑:
“你管不好,不如我来替你管管,你既然已经猜出来我师从樾云台,自然也听说过其门中的云月爪吧?我帮你拔了你这个讨人厌的舌头,也算是保住你一条贱命了。”
张煜的语气带着有位瘆人的森然,裴幸风不由自住的抖了抖,而后笑嘻嘻道:
“张大老板何必如此暴脾气呢,你若是拔了我的舌头,还能指望谁替你解毒呢?想想到时候我这一口血污的,实在是不雅观啊。”
裴幸风口中念念有词,虽然看上去好像是说了很多的话,但是却没有一句有用的,张煜却是没有那个好耐性等着人说些有的没的,是以只快速冷声打断了人:
“你帮还是不帮?”
“帮?”裴幸风倒的确是住了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张煜,“且不说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帮你,就算是有,张老板又能有什么东西作为交换呢?”
无论裴幸风从前是谁,只是十年之后,他却是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自然要计较利益得失。
只是张煜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脸上的冷笑越来越甚:
“你可能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竟然还敢来和我谈条件?我现在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裴幸风又笑了,甚至脸上还挂着一幅不以为然:“但是你现在却不敢杀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足以激怒张煜,却也说的是个事实。他等了这么多年,在安阳城,在中原大大小小的街镇上遍寻了名医,却依旧无法解他身上的毒。
只有眼前的这两个人,因着归云县一事,才能让他看到几分希望。他若是不甘心一生为人所驱使,只能先解了他自己身上的禁忌。
是以如此这般的两相对峙之下,张煜最终还是冷声道:
“你若是帮我解了毒,我就饶过你们一命。”
此言一出,裴幸风直接笑出了声:“我说张大老板啊,你还真是好算计啊,拿我的命来和我做交换,你觉得我像是人傻好糊弄的吗?”
张煜的冷笑却是越来越深:
“你们死或者不死,全在我的指掌之间,而且我大可以在你解了毒之后,再要了你的命。你看看,这整个安阳城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觉得你们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略顿了顿,张煜继续道:“如今我肯在事后放你一马,已经是让了极大一步了,我劝两位,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卑鄙!”
张煜的话音刚落,温少虞便一脸愤恨叫出声:“亏你还是樾云台的弟子,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下作?”张煜冷眼看着温少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张某人也从未标榜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温少虞正想要说话,却被裴幸风的声音截住了话头:“既然张老板你从不看重信义之事,万一事成之后又反悔了,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张煜的盯着裴幸风,眸子中闪着幽冷的光:“裴幸风,你现在别无选择,为保生路,你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沉默了片刻,裴幸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在铁锁捆缚之下勒出来的红痕,恍然弯了弯嘴角,轻轻道了一声:“好。”
倏然抬首,看着张煜面上一松,裴幸风又道:“不过,你这样绑着我,我可是没办法替你解毒。”
张煜沉着脸寻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默认了裴幸风的说法,微微提了声音叫道:
“来人,替他除了镣铐。”
话音刚落,不多时方才打开牢门的仆从便又出现在眼前,拿着手中的钥匙替裴幸风打开了手上的锁链。
“慢着。”
来人正想要退下之时,却被裴幸风叫住了脚步。裴幸风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腕,向身旁的温少虞扬了扬下巴,示意眼前的仆从道:
“真是没有眼色,没看见身边还有一个人吗?”
这......那人似是有些为难,带着几分询问看向张煜。毕竟方才主子吩咐是卸去他的刑具,却未说是将两个人的镣铐都解了。
他身为地牢的看守,自然只听张煜一人的差遣,如今主子未曾发话,他自然不敢擅自作主,是以有些为难之下,也只能静听张煜的吩咐。
这其中的关窍,裴幸风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看着张煜冷着脸未曾说话,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说张老板啊,你既然消息如此灵通,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归云县一事能够有了结,也并非是我一人之力,你眼前的这位小公子也是功不可没啊,若是没有他出手相助,独我一人,可是万万不行啊。”
张煜脸色明显变了变,深吸了一口气,只沉默了片刻这才道:”将另一人的刑具也卸了。”
“是”
有了张煜的吩咐,那仆从动作十分利落的将温少虞的镣铐也去除了。张煜冷眼看着手下带着两幅镣铐退下,这才森然开口:
“这下,总行了吧?”
裴幸风整理衣摆的动作一滞,顿了片刻才抬头看向张煜:“还是不行。”
张煜的脸色登时一变:“你耍我!”
“哎,张老板不要着急嘛。”
裴幸风叹了口气,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了身,缓缓接口道:
“你看这个四周,都是铜墙铁壁的,光线不够我该怎么相看你的面色呢,张老板不会不知道,这个看病啊,需要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本身就那么黑.......啊不对,生的那么强壮,我这看不清您的面色,也实在是不敢随便下药啊。”
言罢,看着张煜逐渐蹙起来的眉头,裴幸风扶起身旁的温少虞,眨了眨眼睛询问:
“你说是吧,温少侠?”
“啊?”面对着裴幸风的骤然发问,温少虞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遂十分自然的点头:“是啊,是啊。”
“嗯,”裴幸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而且吧,你这个地牢真是十分的阴冷,你瞧我这眼下手脚冰凉的,定是摸不准脉象的,这连脉象也摸不准,又如何能替张老板您解毒呢?”
“你要是不信,要不摸摸看,我真是手脚都没有知觉了。”
说着话,裴幸风竟然真的伸出手放在张煜的面前,正想要再说话,却被人冷声打断了。
“行了!”
“裴幸风,我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若是我把你们放出了地牢,你们趁机逃跑了,又当如何?”
嗤笑一声,裴幸风缓声道:
“这怎么会呢,就算你信不过我,也不能信不过您自己亲手下的弥香吧?我们中了你的弥香,若是没有解药,日后定会逐渐神志失常,最后疯癫而死,,你说你有这样一个把柄握在手里,难道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而且,就算是你也不信你自己的弥香,也总该知道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吧?我这么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活死人,又怎么逃得出这天罗地网呢?”
裴幸风的话像是带着别样的蛊惑,最终张煜只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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