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妍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留萧同裳一人熟悉寝舍。她寻了个窗子下面的铺位,把自己随身的东西放下。四个人的床铺,除了她以外,只有一个上面有整理过的痕迹。
天色不早,很快就有小药童过来唤萧同裳去用饭。不知是不是外宅的缘故,偌大的宅子看起来很冷清,来来回回竟然看不见什么人。游廊两边挂着黄白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摇晃晃的,显得有些阴森。
“我们去哪儿?”萧同裳问在前面引路的小药童。
“去饭堂,”小药童提着灯笼,但腿走得飞快,他说,“近日谷里事忙,开饭的时辰晚了些,平日里这个点过去肯定是吃不上饭的。”
他带着萧同裳出了宅子,走到另一处院落,“这里就是外门弟子平日里用饭的地方,我带你来过一次,你便自己认识路。以后早上辰时、晚上酉时是开饭的时间,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饭堂很大,灯光极亮,四面的窗台敞开,远远看过去里面已经有不少人。萧同裳见小药童一直神情急切地踮着脚往里张望,便说:“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自己四处看看。”
小药童得了令,把灯笼塞到萧同裳手上,撒丫子就跑了。
来这里用饭的外门弟子一律穿着灰白色的统一装束,萧同裳一身红衣,一看就是新入谷的待选弟子。一路上,其余弟子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怪异,萧同裳想要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却都被他们不动声色地避开。
若是真如外界传言,他们是要选拔医圣的关门弟子,那么其余人应当是上来巴结才是。如此反应,着实有些反常。
“万姑娘。”
萧同裳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邓元妍,“邓师姐,你也这个时候来用饭?”
“最近谷里杂事繁多,除了选拔弟子,还有少谷主的婚仪。这些事堆到一起,比出去义诊还累,能把人要了半条命去。”邓元妍径直说到,丝毫不顾及萧同裳现在还是个外人。
“少谷主的婚仪?”萧同裳好奇。
“是,少谷主的婚仪。”邓元妍道,“少谷主七日之后就要大婚,一应典仪现操现办费力了些,谷里上上下下的弟子都忙得脚不沾地,没空理你也是情理之中。”
“七日之后?那岂不是和关门弟子校选在同一天?”萧同裳皱了皱眉头,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不分明。
“你可是觉得有何不妥?”邓元妍问。
“没有没有”,萧同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少谷主大婚乃是大事,岂能被弟子校选分散了精力,万一准备不周,岂不是...”
邓元妍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少谷主一时鬼迷心窍,从外面带回来的来路不明的女子。要不是少谷主用性命做威胁,那个女子又岂能进得了公孙家的大门?”
“原是如此...”
“到了,我们进去吧。”话语间二人已行至饭堂门口,邓元妍主动止住话头,指着里面高声说,“那边是弟子用饭的地方,你自行去前面领一副碗筷,餐食都是免费的。你看旁人是怎么做的,学着便是,不用我教。”
说完,邓元妍便不再与她多说,头也不回地走了,与其他弟子聚在一处,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一样。这般反应,倒是与她之前遇见的其他弟子如出一辙。萧同裳心里暗道不对劲,不安的感觉如同滑过颈间的风一般,激得她脊背生寒。
但很快,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饥肠辘辘的萧同裳很快将这些抛之脑后。罢了,不多想了,吃饭要紧。
盛饭的功夫,萧同裳忽然想到了驴大将和牙牙,不知它们有人喂过没有,她决定等饭后带几个馒头和鸡腿过去看看,想着又往碗里多盛了些。
“喂,这里!”萧同裳正欲找地方落座时,听见有人在喊她。一看,是一个同样穿着灰白衣袍的弟子,但是他周围却没有旁人落座。
“别看了,就是这里”,招呼她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此人继续说道,“医圣谷那些弟子是不会同我们坐在一起的,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就坐过来。”
萧同裳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你怎知我与你是一伙的?”
“医圣谷等级森严,衣物着装都有定数,就你穿得与别人不一样。”那人说,“你再看看我,眼熟不眼熟?”
听这意思,难不成他们之前见过?萧同裳放好碗筷,狐疑地看过去:“是你?!”
此人正是今日入谷之前,萧同裳在谷外遇见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兔子的师兄!他怎么也在?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师妹呢?”萧同裳惊讶道。
“嘘!”那人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我师妹自幼血里带毒,过不了这里的入谷考校,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她哄好才过来的。”
“可你不是看不上医圣谷沽名钓誉?”
“嘘嘘嘘!”那人又道,“你可小点声,这话怎么能拿到谷里来说?不说我了,你入谷是为了什么?”
“自是为了公孙无极,我有很要紧的事想要请教他。”
“巧了,我也是为了公孙无极。”
旁边有人经过,那人赶紧正色起来,一板一眼道,“在下孟方溪,既然同为求师,不妨交个朋友?”
“万裳。”
路过的人斜眼看着他们,嗤笑了一声。孟方溪见他走远了,才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弟子对我们的态度不对劲?”
看来不止她一人有如此感受,萧同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你可知道是为何?”
“暂时还没有查出来”,孟方溪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关门弟子选校必有猫腻,恐怕不是收徒这么简单。”
萧同裳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但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向邓师姐告发你,把你给赶出去?”
“这么快就叫上那个冷漠的木头女人邓师姐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孟方溪狡黠的狐狸眼转了一转,“我既然敢跟你说,就笃定我们是一伙的。否则你早在给我师妹臭烘烘的手帕的时候,就被我一针毒死了。”
“你?你这人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怎么心肠如此恶毒?”萧同裳一口饭差点喷了出去,“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那倒不必,”孟方溪说,“我师妹喜欢你,我就不会杀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萧同裳扶额,偌大的江湖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这位公子”,萧同裳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是来给你师妹出气的话,我想我们就不必多说了。今日之事确实是个误会,我也道过歉了,你若执意要不依不饶,也得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姑娘好气魄!”孟方溪拍手道,“此事确实是个误会,我只想与姑娘好好聊聊,毕竟你也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医圣谷里吧?”
萧同裳皱眉,她看向孟方溪:此人身量高大、面目俊朗,看起来的确是个清逸俊秀的正人君子不假,可是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一股邪性,尤其是他那双流光的狐狸眼,让人看不透里面在想什么,也分辨不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想干什么?”
“合作。”孟方溪看着萧同裳,无声地说道。
萧同裳一脸戒备地看过去。
孟方溪见状笑了,笑容非常具有迷惑性:“姑娘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不急,明日还是这个时候,在这里,我等候姑娘答复。”
医圣谷不允许未考校男女弟子之间交往过密,萧同裳正好接着这个理由先行离开。饭后时辰已晚,月亮早已攀爬到了黑夜正中,萧同裳借着月光来到了拴养驴大将的马棚。
马棚在宅院的院墙外面,是用茅草搭出来的简易棚子,面对着谷里的水田,环境很是安逸。萧同裳顺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驴大将正在一边嚼着草料,一边欣赏农田夜景,别提有多惬意了。
“牙牙呢?”萧同裳问。
驴大将哼了一声,把头往左边撇了撇。萧同裳这才看见牙牙独自一狗趴在地上,她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鸡腿,“来,饿了吧,吃一点。”
自从从金陵出来以后,牙牙就比以前乖巧了不少,萧同裳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会它趴在地上啃得正香,萧同裳觉得自己的教育颇有成效。
“啊呃?”驴大将有些不满,我的呢?
萧同裳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馒头,“别着急,你也有。”她把馒头递到驴大将嘴边,却发现驴大将对此嗤之以鼻,“你往常不是很喜欢吃馒头的吗?怎么你也想吃肉?你不是吃草的?”
“嗤”,驴大将不理她,嘴巴嚼个不停,鼻子往外喷气。
萧同裳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驴大将,你在吃什么?”
她伸手把驴大将嘴里的草料掏出来,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哪里是草料,这分明就是人家药田里的药材,且看这成色、品相皆是上佳,连品种都是她没见过的。造孽哦,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怕是把她卖了都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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