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快吃!”萧同裳二话不说,把散在地上的草药都捡了起来,通通塞进驴大将的嘴里,再借着月色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个干净。
“喂,这可是紫蕊幽兰草,你竟然拿来喂驴?”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这东西不怎么值钱,但你可知要是被公孙家的人知道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萧同裳顺着声音往上看:“又是你?”
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墙头上,清白瘦削的身姿原本能被这月光衬得周身如玉、清冷绝尘,可他偏偏眯着狐狸眼,唇红齿白地讥了萧同裳一番,平白破坏了好意境。
“孟方溪,你跟踪我?”
“不敢,属实是碰巧了。”孟方溪飒爽果断地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中的灰,“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同裳捋了捋驴大将的鬃毛,道,“这是我的驴,那是我的狗,我如何来不得。这句话倒是应该我问你才对。”
“这个马棚后面连着我们男弟子的寝舍。”孟方溪眉眼坦然,丝毫不避讳地说道。
“啊呃~”驴大将嚼完嘴里的兰草,满足地叫了一声。萧同裳被这味熏得呼吸一滞,转身好久才缓过劲来。
“你刚刚说的紫蕊幽兰草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她揉着鼻子问,
“医圣谷培育的独门药材,只不过功效不显,是个失败品,从未拿出去售卖过。你没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孟方溪说,“这东西你别听它名字叫兰草,实际上味道却臭得很,不光闻起来臭,吃起来臭,烧起来更是臭上加臭,偏偏生长能力极好,遍地都是。”
“不过即便是这样,它也是固元壮气的上品,一般都是拿来分发给幼龄的弟子补身体用,给驴吃倒是头一遭。”孟方溪补充道,“你这多半是哪个挑食的小药童偷偷丢过来的,便宜牲畜了。”
萧同裳拍了拍驴头,“你这孽畜,还挺会吃。”
她转而看向孟方溪,疑道,“既然是医圣谷的独门药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孟方溪脸色僵了一瞬,“都是行医之人,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你今日来得凑巧,”他转移话题道,“看热闹不看?”
“有什么热闹?”萧同裳眼前一亮。
“跟我来。”
二人趁着夜色猫进了医圣谷的主院。
医圣谷在江湖上地位特殊,无论江湖风波如何诡谲,恩怨情仇的血腥之气都不会沾染这里毫分,导致山庄上下都养尊处优惯了。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因为近日谷内事务实在繁忙,入口处的看守松懈了的缘故,萧同裳和孟方溪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溜了进去。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热闹?”
孟方溪走得极快,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偌大的医圣谷主宅宫殿参差、廊桥纵横,像一座迷宫一样,绕得萧同裳头晕眼花。
“嘘!”孟方溪捂住萧同裳的嘴巴,把她拖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一名衣容华贵、中等身材,下巴上蓄着胡须的男人带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高挑男子从拐角后走了过来。过拐角时,那男子得弓着身子,才不至于让游廊柱间的倒挂楣子磕碰到头,华发从背上倾泻下来,看得萧同裳移不开眼睛。
“那是现今医圣谷的谷主公孙邈”,孟方溪小声道,“旁边那个人...没见过,应该是他的客人。”
公孙邈从台阶上下来,抬手道,“公子往这边请,府里最近在办喜事,若有怠慢之处,老夫在这里赔个不是。”
“谷主客气了”,男子开口道,声音温润有礼,“晚辈不请自来,才是叨扰了贵地。”
“哪里哪里。”
孟方溪抱着手臂躲在柱后的阴影下“切”了一声,“最烦这些酸臭的读书人。”
眨眼间,他呼吸一窒,那名男子的目光好像瞟了过来,十分不善。孟方溪浑身僵直,喉咙发痒,他感受到了威胁,手悄悄摸至腰间,那里有他藏在身上的毒针。
“诶”,萧同裳拍了他一下,“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他们走了。”
孟方溪恍惚回过神来,“走了?”
“是啊,有一会了。”
再看过去,游廊上果然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他伸手捂了捂脖子,问道,“我们刚刚被发现了?”
萧同裳摇头,“方才他们交谈正欢,并未发现我们。不过...”她思索了一番,继续道,“我观那位公子步伐轻盈,气息轻匀,应当是个武林高手,至少轻功很不赖。”
她回忆了一番,总觉得此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这你都能看出来?”孟方溪松了一口气。
“那是自然”,萧同裳嘴角勾了起来,“行走江湖,这点辨识力还是有的。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热闹,这总不会就是你说的热闹吧?”
“当然不是。”孟方溪确认四下无人,从廊道上翻了出去,“你跟我来,这样走快一点。”
二人悄悄来到山庄的一处后院,此地位处偏僻,三面都是高山峻岭,若不是屋舍装饰华美,门前屋后的草木都被精心打理过,应是一处极好的拘人之所。屋里的灯还亮着,门口守着许多仆役。
“这里应该就是那位未来少谷主夫人住的地方”,孟方溪小声说,“你想不想看新娘子?”
原本,萧同裳是没有这份闲心的,可是她来都来了,不看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她连连点头。
“跟我来,别出声。”二人避开仆役的视线,溜到了屋子的另一侧,孟方溪三下两下跳到一棵树上,冲萧同裳招手,“来,上来,脚轻一点。”
萧同裳旋身一跃就飞了上去,树枝猛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摇晃了一下,树叶晃动地沙沙作响,但很快就被一阵风掩盖了过去。
“轻功不错。”孟方溪向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个位置选得极好,正好可以将两人的身影隐藏在黑夜和繁茂的枝叶中,眼睛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看出去,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里面的灯光还亮着。
只见一位素衣女子坐在灯下,脸上不施粉黛,却更显清水出芙蓉的清丽模样,只可惜佳人杏目含愁、烟眉微蹙。她拿着一卷书在烛火下看着,丝毫没有察觉窗外有人。
萧同裳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她失散多年的阿姐谢问素。自犬牙关一别后,边境的故人已是三年未见,她也未曾打听到旧人消息,没想到再次遇见竟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阿姐....霎时间,萧同裳的鼻头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说,这人就是少谷主即将迎娶的新妇?”萧同裳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好在孟方溪未曾察觉,他在看清新娘的长相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叹,“难怪公孙乐易抢了个女人还如此要死要活的,不惜跟家里决裂也要把人给娶进门,原来竟是这么一个绝代佳人!”
这公孙乐易,想必就是众人口中的少谷主了。
“抢来的?”萧同裳眸色一沉,话语间带上了未察觉的冷意。
“你这人,别一听‘抢’就觉得别人强抢民女”,孟方溪听出了萧同裳话里的刺味,纠正道,“这个女子的来头我正好知道一些,公孙乐易虽然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但是好歹出身世家大族,品行不至于低劣到那种地步。”
“那她是什么来头?”萧同裳平复了几息心神,收敛神色问道。
“她啊,是公孙乐易英雄救美,从山贼手上救下来的农户女。”
“山贼?农户女?”萧同裳顾不上伤怀,只余下震惊。
按照常理来说,谢问素一身医术绝学深得祖上真传,又在军中磨练了那么多年,即便是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也应当有力自保。怎么会变成农户女,又怎么会被人当做物件一样抢来抢去?
这太不正常了。
“你小点声!”孟方溪咬着牙说,“我原以为你是个稳重的,你再一惊一乍下次就不带你了。隔这么近,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是是是”,萧同裳低声道歉。
谢问素正在全神贯注地查阅古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一个男人。
“娘子,夜深风寒,早些歇息。”男人给谢问素披了一件衣袍,轻声道。
谢问素身体一僵,眉头又更皱了一分。她似乎很抗拒这个男人的接近,下意识脱下衣袍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将男人的衣袍递还回去,“多谢公子关心,我这就要去休息了。”
“娘子这是在怕我?”男人把桌上的书卷拿起来,语气冷了三分,“七日之后便是你我二人大婚的日子,这书就先别看了,小心伤了眼睛。成婚之后,你就是医圣谷的少夫人,想看什么样的医书都有。”
说着,他就把谢问素看了一半,正看得入迷的医书拿走了。谢问素伸手想要去把医书拿回来,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你就这么..”
“咔嚓”,萧同裳和孟方溪脚下的树枝终于被他们给踩断了,两人噗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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