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沈劭南拿拖鞋的动作一顿,这一句话忽然将故事推进了老夫老妻的氛围里。她直起身来,将拖鞋递给沈劭南的时候,视线又和他有好几秒的相交。
他每天都一丝不苟地穿西装打领带,每天回家之后,也只会动作认真地解下领带,放到该放的地方。他从十八岁便独立,搬出来一个人住,家中常年空寂,又或许是家具之间早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将话语诉说殆尽,以至于留给他一室凄清。
待在家里,或者留在公司,并没有任何区别。因此他对下班回家这件事并不算期待。
这个房子里,除了他以外,只有固定的阿姨在固定的时间里过来收拾,偶尔明妈会过来给他做饭洗衣,顺便指责一番他请的阿姨不够敬业,还有好些边边角角没做好。尽管在沈劭南看来,那些东西都已经做得合格。
不过这大抵是同行相轻,沈劭南能理解。何况他与明妈有情谊在,不会轻易反驳她的话语,只是试图替那个阿姨解释。
她做得已经很好,我很习惯,明妈。
明妈只是轻撇嘴,也不会再多说。
但沈劭南与那个阿姨其实并无太多交集,能见到的次数甚至寥寥可数,只不过这个阿姨的工作确实没出过错,而沈劭南又不愿意再麻烦,便一直用着。算下来,也已经快五年。
他出来独居已经十年,十八岁那时候,是出国留学,一个人在国外,比在国内更辛苦些。后来回了国,独居便游刃有余,找房子,请设计师。设计师问过他意见,但他意见不多,反正看着也不会觉得高兴。
敲定之后,一直住到今天,算来也有快五年。
房子似乎一直刻着冷清二字,每一天打开这扇门进来,都迎接着这两个字。但对沈劭南来说,也没大差别。
至少在今天之前是如此。
但今天,也许是此刻,他似乎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同。
尽管他还没具象出那点不同到底是什么。
但的确是有。他可以肯定。
他更加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他一定爱奚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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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劭南解下领带,绕过玄关,看见满桌子的烟火佳肴。他当然记得和奚希的约定。
他拉开椅子坐下,自然而然地看向奚希:“看起来很好吃,辛苦。”
奚希在他对面坐下,摇头微笑。还有个奚昭,所以她不能多说什么。
奚昭已经觉得自己很像个瓦数很大的电灯泡。
“开动吧。”奚希发布指令后,沈劭南拿起筷子。
奚希盯着他的反应,满怀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心中在说:此时此刻,应该说很好吃,以充满赞赏的语气。
但碍于是沈劭南,可以放低要求,只说好吃,而不要求语气。
她看着沈劭南的动作,筷子将菜送进嘴巴,牙齿咀嚼,喉管吞咽,完成一次品尝。
沈劭南看着她的眼睛,夸道:“很好吃,我很喜欢。”
他简直无师自通。奚希想,这一教学环节似乎已经可以结束。
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眉眼跟着放松,当你的忙碌得到赞赏,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就会转化成一种喜悦。
奚昭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只觉得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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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劭南的卧室很大,他换了一身浅棕色真丝睡衣,奚希洗澡出来,他又在沙发上静坐。循着视线望过去,他似乎在看灯下的花园。
听见动静,沈劭南转过头看她:“刚才,我有学得很好吗?”
奚希擦着头发,在另一侧沙发坐下:“我……我没有教吧。”她分明没有言语。
沈劭南说:“你的眼神是那么说的。”
奚希抬头,静默着,才说:“好吧,你学得很好。那么,沈劭南,过来帮我吹头发。”
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冷酷,像指使,可沈劭南还会乖乖照做。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个挥舞着皮鞭的主导者。
沈劭南拿过吹风机,让她躺着,他轻托着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伺候。房子是中央空调控制,温度适宜,电吹风顺着她的长发吹下去,他看见她闭着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往下是有些苍白的嘴唇。
她的嘴唇很苍白,大概是为生活奔波,很疲惫。
沈劭南视线定住,看见她的唇微微张开,露出白净的牙齿。
由唇联想到亲吻,由亲吻联想到做|爱,这也许是人类作为动物的本能。当然前提是,在亲密关系里。
否则的话,应该叫龌龊,以及猥琐或者下流。
他爱她,所以这是亲密关系。沈劭南又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像在开脱和辩解。
总而言之,重点是,他想也许他该亲吻她。
又似乎为时过早。
奚希的头发偏细软,很容易吹干,现在已经五成干。吹风机的声音忽然停住,她睁开眼,以一个奇怪的视角看沈劭南。
“明天上午,我们去看爷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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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八的大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他们一人一边,仿佛中间是雷池。
温吞的月光穿不透窗帘,昏暗的气氛里,吞咽与呼吸变得很暧|昧。奚希犹豫了片刻,轻声叫他的名字,沈劭南。
她应该叫劭南,但莫名感觉到羞耻,还不太习惯。
沈劭南应了声嗯,听见被子摩擦的声音,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只是在片刻之后,面对她入侵到社交距离的气息,还是略显不自在。
奚希侧躺着,面对他,寻找话题:“除了你说的那件事,你还有什么秘密吗?”
沈劭南沉默,也许在认真思考,这该不该算一个秘密。
在彼此都很清晰的心跳声里,他有些迟缓地开口:“有很多。最近的一个,在不久之前。”
“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在给你吹头发的时候,我看着你的嘴唇,想,它很不健康。”
“确实。我也觉得。”奚希笑声有些温柔,她不止一次这样认为。她的嘴唇好苍白哦,平时不涂个口红,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沈劭南:“希希,人不是说了大秘密之后,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这是他在商场里学会的,人是很狡猾的动物,会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环境。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譬如说,我告诉你我的秘密,是因为你对我有感情,而我恰好需要你。再譬如说,我刚才那一句话就并不坦诚。”
想亲吻苍白的唇。但似乎还无关爱意。他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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