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和以往的夜没什么不同,没变得更长,也没变得更短。在意识昏沉之前,奚希能想起来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沈劭南的呼吸声。
她平躺在柔软的床上,闭着眼,安稳地睡过去。
不必再忧心债务,不必再早起去买便宜几毛钱的菜,终于早晨是愉快的。好像什么都不必再忧心,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安稳过。
甚至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梦见十几岁的时候,她在城堡里的生活,无忧无虑,唯一的忧虑只有沈劭南拒绝的态度。可是命运一转,如今,她的生活充满了忧虑,沈劭南却成为了她唯一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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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奚希起床的时候沈劭南还在,他没去公司,等她一起去医院看爷爷。奚昭也一起去。
他们坐在一起,场景意外的和谐。奚昭本就崇拜沈劭南,在褪去了最开始的陌生之后,便逐渐肆无忌惮。
他向沈劭南请教很多问题,沈劭南一一解答,甚至还有独到见解。奚昭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楼。
“姐夫,你好厉害。”奚昭听见动静,回头看奚希,“姐,你终于起来了。”
奚希看见他背影的那一刻,已经羞耻心爆棚。其实才八点多,也不算太晚吧。
她掩嘴咳嗽一声,出门之前已经换下睡衣,但还没想好穿什么,在衣柜前面耽搁了十分钟,最后挑定了一件紫色连衣裙,裙身刚过膝盖,没什么特别多的装饰,只在胸口有一朵百合花的标志。看起来比较庄重,且不廉价。
她明白今天要见的不止沈老爷子,还有沈家那些厉害人物,面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他们只会亮出最尖利的獠牙。奚希没把握能打一场漂亮仗,但至少在面上,她不愿意丢沈劭南的脸。
奚希绕过沙发,桌上还热着的三明治与牛奶是特意为她留的。沈劭南目光一句追着打量她上下,微笑道:“很好看。”
奚希更不好意思,低下头咬着三明治,含糊地嗯了声。
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沈劭南低头,白色衬衫袖口上抬几寸,露出白皙手腕,腕上青色血管蜿蜒向手背,银色的机械表将血管盖住三分。
“再过会儿,九点半出发。”
他衣柜里除了西装,似乎再没有别的衣服。奚希缓缓收回视线,咀嚼着三明治,用热牛奶送下喉管。
“好。”她应了声,将最后一口牛奶仰头喝完,露出修长而脆弱的脖颈,如天鹅一般。
奚昭刚才和他说起这些年的经历:我姐很难的,唉,更小一点的时候,我又没办法做什么,爸爸死了,妈妈忽然病了,她一个人撑着。你也知道,她很爱哭的,那个时候,她老是在被窝里偷偷哭。
他说完之后,扭捏地看了一眼沈劭南,大概是觉得太过煽情,不太好意思说。
姐夫,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我也不是信不过你,我也知道,承诺没有用,但是……请你好好珍惜我姐姐。不然的话,我会跟你拼命的。
沈劭南却应得很快: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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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希还是不大确定地问沈劭南:“我今天穿这身去,可以吗?”
沈劭南点头:“很好。”
三人出门之时,刚过九点。司机在门口,出发时间提前。
奚昭自告奋勇去了副驾驶,留他们夫妻俩在后座。躬身进车的时候,沈劭南抬手替她挡了挡头。
奚希习惯性道谢。
沈劭南跟在她身后进来,声音很轻,只够她一个人听见:“希希,不要这么生分。”
她第一反应是,会被人看出不好。可当车子开出去好远,被一个红绿灯拦住的时候,这一句话又忽然冒出在她脑海里,却变了意味。
也许,她是说,也许,他说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转头看沈劭南,沈劭南侧过头,靠她更近些,问:“怎么了?”
奚希抿唇,把若有似无的笑意咬住,朝他摊开手心。
沈劭南不解,盯着她掌心,听见她说:“把手给我。”
她昨晚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老师到底该怎么当。首先,分享欲是爱情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他以后得向她汇报行程。其次,亲密接触也是必不可少的,再次,她还没想好。
沈劭南恍然大悟一般,轻笑了声,将手覆在她手心,一秒后弯曲手指,握住她的指尖。奚希摇头,挣开他的手,分开他的手指,变成十指相扣。
温度相交,皮肤与皮肤贴在一起,紧密无间。沈劭南盯着他们相缠的手,觉出一种奇妙之感。
奚希看他神色,凑到他耳边问:“有什么感觉吗?沈先生。”
沈劭南抬眸,撞入她生动的眼,牵手的感觉并不明显,但这一刻,对视的这一秒,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变快了一点。
沈劭南诚实回答:“心跳。”
他的唇型很好看,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耳侧,像某只无形的手在轻抚她的耳垂一般,她举白旗投降,往回退了好几步。
一个优秀的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被学生蛊惑。奚希懊恼。
她的耳垂是敏感点,过去几十秒,仍旧没缓过来。奚希直了直腰,鼓起勇气,再次凑近沈劭南,才把这话讲下去。
“是好的开端吧,沈先生。”她腰肢轻扭,另一只手撑在车座上,下巴微抬,露出好看的下颌线。
沈劭南瞥见她脖子与下颌之间有一颗并不明显的小痣,像打破宁静长夜的一颗星星。
他因此走神:“什么?”
奚希有些不可思议,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落点是自己的案子,下意识地捂住脖子。“怎么了?”
沈劭南坦白说:“有颗痣,很好看。”
奚希呼吸一顿,现在心跳加速的是自己了。
也许该庆幸,沈劭南是个非正常人,倘若他拥有正常人的情绪,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撩到人腿软。
她窃喜,但现在他等着她调|教。
她可以把他调|教成为,专属于奚希的。在白纸上写下:沈劭南永远爱奚希。
她嘴角藏不住情绪,右手摩挲着自己脖子上那颗痣。
沈劭南看在眼里,她似乎很高兴?为什么?
奚希咬唇,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抽象一点,文艺一点,这是爱的正向效果。
爱使得细枝末节的言语和动作,都变得力量巨大,撼动人心。
沈劭南轻笑了一声,尽管感受不出,还是点头。
他问她刚才说了什么,他没听到的那一句。
奚希眼神有片刻躲闪,才说:“刚才是问你,以前为什么没有想过找别人试一试,也许……会有什么效果呢?”
沈劭南看着她躲闪又期待的眼神:“因为我以前觉得,这不是必要的。没有也没关系,我依旧活着。”
但在那天,他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攻陷,尽管那是悲伤,却让他感觉到变化。像一颗大石头落进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大到他无法忽视。
又好像一个人误入了一场巨大的盛宴,尽管只有那么一天,却要回味一辈子。
奚希吸了口气,再次感慨,不懂浪漫的人,却总是把话说得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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