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一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新郑城中一日比一日炎热,火热的太阳高悬空中,照耀着城中的每一座建筑。

四公子府内有一片种了半天莲花的池水。现在尚且未到莲花绽放之时,绿叶密密麻麻的铺在湖面上,零散的花苞立出水面,被阳光柔化为一抹粉色的靓影。

白荍坐在池边的竹林内,绿色的竹叶遮住了头顶的阳光,为她带来一丝清凉。

优美的笛声从她手中的玉笛中飘出,随着梁音绕耳,一只只靓丽的蝴蝶从身后的竹林飞出,或越过湖面从远处飞来,扇着翅膀绕在吹笛少女旁边。

一曲罢了,白荍放下玉笛,伸手接住一只粉色亮闪的双翼蝶。

戴着帽兜和面具的男人从身后的竹林中现出身影,双手抱在胸前,淡淡的看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蝴蝶依依不舍的从少女的指尖飞走,留恋的落在她插着银簪花的发鬓上。少女面若粉桃,竹叶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不显阴暗,而衬得愈发甜美。

“你的天赋极佳,不假时日,必然能胜过我。”男子声音寡淡,从他的话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白荍面对赠与自己的夸赞向来没有抵抗力,她的面上肉眼可见的露出愉悦之色,嘴角勾起,似是自得:“多谢师傅夸奖。”

若是以往,男子还是自嘲的说一句我还配不上公主的一句师傅。但是现在,他对这些称呼已经全然免疫,随她称呼什么,他也难得生出另外的情绪。

蝴蝶随着白荍的动作翩翩起舞,没一会儿便扇动着翅膀离开了这片竹林。男子望着那只粉蝶离去的影子,说道:“今日学到这里,你可以离开了。”

四公子韩宇为他在这片竹林中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方便他教学,他也不客气的搬了进来,将这片竹林当做了自己的私人花园。

白荍对有真学实干的老师向来很是尊重,听他这么说,便乖巧的行了一礼,带着玉笛离开了竹林。

路上,韩无栋和韩千乘正好归来,三人在小道上相遇,韩无栋远远的便挥手:“公主殿下!”

他原来只叫殿下,后来教她轻功时又改成了公主,现在两人关系亲近许多,他反而更加疏远,次次都是叫的公主殿下。倒是白荍,现在已经改口叫他无栋哥哥了。不过韩千乘的称呼她却死活不肯改,说哪有姑姑叫侄子哥哥的。

“无栋哥哥。”

自从上次在紫兰轩外面被韩无栋截胡后,白荍算是见到了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公子的另一面,她挥挥手算是回应他,随后便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你们回来啦。”她笑语盈盈的站在两人面前,好奇的往韩千乘背上瞧上一眼:“今日的弓箭都没了诶。”

韩无栋笑嘻嘻道:“遇到一个难缠的人,费了一些力气。”

白荍哦了一声,又往二人身后瞧了瞧,疑惑道:“哥哥今日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王上召请,四爷已然入宫,未与我们一同回府。”韩千乘回了她的问语,又摸了摸自己背上空空如也的箭匣:“明日再加三箭,不知这箭匣是否还放得下。”

“箭是死物,放再多,也会用尽。”韩无栋拍了拍他的后背,把毫不设防的韩千乘拍的往前踉跄一步:“早前你要学箭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啦。”

韩千乘被他拍的踉跄,也不见得恼怒,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是我技不如人。”

韩无栋扶额:“我也没这么说啊。”他撇嘴:“可别在公主殿下面前冤枉我,诋毁我的英明形象。”

白荍被他的话逗得笑个不停,等着三人闲聊结束,她目送着二人离开,抬头望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这个时辰召见哥哥,父王可真是的。”

她扁着一张嘴,揪掉手边的一片绿叶:“也不知道哥哥用没用晚膳。”

说着,她便把手中的绿叶一丢,提步往膳房走去。

膳房外,刚刚离去的韩千乘正站在大门处,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望着来人,嘴角泛起一抹清淡的弧度:“果然如无栋兄所料,公主会来膳房。”

“诶?”白荍疑惑:“我表现的很饿吗?”

“自然不是。”韩千乘把弓箭插在背后,从大门前走过来,说道:“公主与四爷兄妹情深,千乘猜公主定然会担心四爷尚未用膳,所以让我在膳房处等你。”

说完,他抬眸望着白荍,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公主果然来了。”

既然被他知道自己是想进宫,白荍扁扁嘴:“现在这个时辰本就是要用膳了。父王现在叫哥哥过去,一定是因为什么小事要惩罚哥哥。”

韩千乘也猜出是这个原因,不过她此时不能入宫:“王上虽传召了四爷,但也传召了九公子。公主不必担心。王上或许只是想与他们商量一些事情。”

而且,“公主现在尚在病中,若是贸然入宫,恐怕就不能再出宫了。”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白荍立马便收回了去宫里解救哥哥的心思。但她到底不太放心,又确认道:“父王真的叫了九哥哥吗?”

韩千乘点头。

白荍便彻底放弃了想法,念叨道:“比起哥哥,父王更不喜欢九哥哥呢,有他在,哥哥肯定没事。”

说完,便快乐的与韩千乘告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后院。

韩千乘目送着她离开,等到她走出了自己视线,才提步上了屋檐,离开了四公子府。

韩宫内,说是韩王召见,其实真等着他有时间后,时间已经从傍晚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晚上。

一处凉亭,韩王屏退了侍者,与两位意气奋发的儿子坐在一起:“本来寡人还打算召红莲来,却没寻着人,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韩宇轻声一笑,眼中情绪晦暗。

韩王望向韩非,只见他打着哈哈,为她说话:“红莲是淘气了些。”

“如此喜爱玩闹,以后不知如何嫁人。”韩王眼神始终落在韩非身上,面上摆着一副慈爱之象,眼神中却露出几分精光,如利剑般扫视着他。

韩非继续打着哈哈:“红莲年纪还小。”

韩宇却接着话道:“儿臣最近一次见过红莲,倒已成娉婷天姿。”

韩王睨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也是,是时候为红莲备一门亲事了。”顿了顿,他依次扫过二人面颊,看着两人脸上的神色,问道:“你们两个做兄长的怎么看?”

韩宇沉吟片刻,正欲说话,却被韩非截住话头:“长幼有序,依儿臣看,理应先说了白荍的婚事,再谈论红莲的婚事。”

话音未落,韩宇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他与韩非对视的目光如炬,暗下咬牙,却只能在心中酝酿如何绕过这一截话头。

两兄弟之间的气氛焦灼起来,韩王看了,却不以为然。他饮下一杯酒,慈眉善目的说道:“白荍身体不好,暂且不谈婚嫁之事。”

只一句话,便让韩宇瞬间放松下来。

韩王继续说道:“红莲身体一向康健,又年岁适当,习得诗书,礼仪上佳。她的婚事,定是要好好斟酌。”

韩宇点点头,望着韩非的眼睛,面带笑意的说道:“以眼下韩国处境,公主出嫁,当应和亲,首选,自然是秦国。”

韩王三言两语带过了白荍的话题,他眼下说起话来,字字珠玑:“秦国国力强盛,可保韩国平安……”

韩王耐心的听着他说完,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抿着嘴的韩非。

晚风从后院处吹来,带来丝丝凉意,桌上的食物渐渐丧失了热气,被侍者一一端下,换上新鲜的吃食。韩宇与韩非一言一语,虽是平常之话,暗下却藏着颇深的心思。

韩宫之外,四公子府内,白荍坐在秋千上,无聊的晃动双脚,荡着秋千。

一只乌鸦从后院的老树上尖叫着飞出,她抬眸望去,只见黑色的鸟划过夜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最近的乌鸦越来越多了。”白荍从秋千上下来,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略带抱怨:“怎么就没见着多几只喜鹊来报报喜。”

石头边上落了一根黑色的羽毛,瞧着落在这里已经几天了,白荍稍稍蹲下,拾起这根羽毛,仔细的看了看,不免泄气:“看着也像一根乌鸦毛。”

她呼出一口气,望着圆圆的月亮,感叹道:“明日便让无栋带几只喜鹊回来养着,驱驱这些乌鸦。”

秋千在风中轻荡着,她站在秋千旁,一只手小幅度的推着秋千,眼神落在地面的青草上,心中已经在思考如果自己拥有了喜鹊,要把这些小鸟养在哪里,才能吓退那些乌鸦。

养在房间的话不适合小鸟生存,养在院中的话过于嘲哳,养在花园中倒是极好,但是太远,她又看不到了。

正思考的入迷时,远处又传来一声乌鸦的尖叫,白荍抬眸望去,只见声源之处,一只黑色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逃窜,屋檐之上,似乎有黑色的身影闪过。

“扑——”

白荍松开秋千,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看清。

但是夜色之中,一片祥和,除非飞走的乌鸦,再看不到第二种生物。

果然是花眼了。

白荍轻叹一声,转身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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