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最终没有养成,因为韩宇出宫回府,带回来一个消息。
“我不要!”
寅时的四公子府中响起少女娇俏的拒绝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洒在庭院中,本是一片祥和之象,但因为这如娇莺啼的话语声,鸟雀四惊,倒生出几分慌乱。
房中,韩宇已经换好朝服,准备出府。但因着出门前与妹妹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现下正被人攥着衣袖,怎么都脱不了身。
白荍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布料,瘪着嘴,大声说道:“我才出来没多久,才不要回宫!”顿了顿,她又低声撒娇道:“哥哥,我的病还没好呢。”
“养了这么些时日时,天大的病都该好了。”韩宇不为所动:“我已经与父王说过,王宫里的马车会在辰时三刻来府里接你。”
“哥哥!”白荍气急,不禁扯动着他的衣袖:“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要回宫了。”
她垂眸低声道:“我不想回王宫,上次红莲就在皇宫里被人带走了,我怕。”她拽着衣袖的手松了松,似乎是真的感到害怕,但是下一秒,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重新抓紧。
韩宇眸色一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事。
白荍见他态度松动,连忙又撒娇唤道:“哥哥。”
韩宇望着她,轻叹一声:“父王寿宴在即,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陪你是一说,现下姬将军对我颇有不满,你继续待在府中,谁来护你。”
“为何需要人来护我?”白荍奇怪道:“我可是韩国公主,谁敢来害我。”说完,她又扬了扬手中的玉笛,自得道:“而且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师傅说,我很有天赋呢。”
“就你这些小伎俩。”韩宇扯了扯嘴角,目色沉沉的望着她。
白荍讨好一笑。
这事最后还是以韩宇向上禀告公主昨夜又犯病了为果。白荍送了他离开,回了院里,也忘了想养两对喜鹊儿的心思。
师傅在用完午膳后便有事出府,白荍练了半天玉笛,闻到庭院中飘荡的花香,忽然很想吃新郑街头往南走的一家糕点铺的玫瑰粉糕。
刚生这个念头时白荍的渴望还只有二分,等着嘴边这一曲吹完,她闻着花香,只觉得肚子饿极了,不吃这块糕点便要晕死在这里。
于是,她果断的收了玉笛,与侍者说了一声后便自行出了府邸。
现在正值六月,阳光普照,新郑街上亮如明珠,走动间望着前方,令人生出刺眼之意。白荍微微低头,一边看着周边的建筑回想路线,一边疑惑为何今日的街道少了这么多人。
她养在深宫时难得出来,所以对新郑城中的印象多是重大节日之时。那时候人潮涌动,四处都是街贩,临着水边的空地上还会有杂耍团,热闹两字都不足以形容那时的盛况。
对比记忆中的新郑城,今日确实荒凉。
白荍瞧着一家店前排满了长队,寻思着会不会是什么好吃的,便凑了上去,瞧上一眼:“这是在卖什么?”
排队的尽是一些粗壮男人,听到有小姑娘好奇问话,纷纷侧首。
“是粮食。”一个人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听说现在有人在高价征粮,粮铺里的存粮越来越少,我们怕最后没有粮食,所以先来买着了。”
白荍往上看了一眼,果真是卖的粮食,不过她对粮食了解不多,也不了解这比平日长了多少,便长长的哦了一声,道了谢后离开了。
离开时,她顿下脚步,若有所思的回眸望去。
长队依旧是长队,唉声叹气的人依旧在唉声叹气,她没了买糕点的心思,脚步一转,走去了一家车马铺。
片刻后,一辆马车从铺中驶出,直奔另一边的九公子府。
九公子府内,韩非正在府中交代自己离去后流沙内部的一些相关事宜,一群人待在房中,各个神色凝重,忽然,一位婢子走了进来:“九公子,白荍公主来了。”
这话一出,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韩非与卫庄对视一眼,沉思道:“她怎么突然来我府中了。”
紫女道:“听闻白荍公主在红莲公主被百越抓走后心思忧郁,久病缠身,王上为了避免她待在王宫触景生情,特意令四公子将她带在府中修养。”
张良点头:“确实如此。”
本来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红莲在听到白荍两个字时就已经条件反射性的从软垫上坐起,又站了起来,此刻听到几人讨论,不免没好气道:“她那个脾气哪能被这事吓到,我瞧着分明是她想着出宫玩,所以才称病在外的。”
说完,不免愤愤:“偏偏父王还信了。”
韩非摸了摸头,想起昨日三父子在亭中谈过的事情,眸中笑意淡了几分。他正欲开口,忽听到卫庄说道:“这个公主,我二十天前在新郑城见过。”
二十天前。
韩非一想,疑惑道:“七绝堂灭绝那天?”
“奇怪。”张良疑惑道:“那日四公子府中设宴,她如何会在外面?”
一直默默的坐在琴旁的弄玉也出声道:“那日我也见到过她。”顿了顿,她回忆了一下:“她站在紫兰轩对面的一座屋檐上,似乎想来紫兰轩,但被一位红衣公子带走了。”
红衣公子,韩非略一思索,便定下了那个人:“韩无栋。”说完,他解释道:“是我四哥的一位门客。”
几人对那人也有印象,此时便纷纷陷入了沉思。
韩非继续说道:“四哥与白荍一母同胞,对她爱护甚重,断不会让她再半夜出府。”而且,他抬头震惊道:“她为何会在屋檐上?”又望向卫庄:“卫庄兄又如何知道是她?”
说着,又望向弄玉,神色中深刻问出了同样一句话。
“我随胡美人入宫那天,在殿前遇见过白荍公主。”弄玉浅浅一笑:“当时便是她解围,明珠夫人才没有步步紧逼。”
卫庄则瞥了他一眼,说道:“她那日穿的琼思。”
琼思是韩国一座小镇独产的布料,一年不超过十匹的产量。其所有产出皆会被直接送予韩国王宫,一半会被当做国礼赠与外国,另一半则会留在宫中,献给韩王。
今年一共送来六批琼思,三匹被分别赠与了楚秦赵三国,两匹给韩王做了朝服,剩下一匹,被韩王赏赐给了白荍。
想到这里,红莲便不免嘟嘴。
卫庄见她神色,又睨了韩非一眼,说道:“比起这个,她会轻功这一点更值得注意。”
红莲一听,急忙开口:“她肯定是见我有了师傅,所以让她哥哥给她也找了一个。”说到这里,她心中的事情便被串了起来:“难怪她装病不肯回宫,原来是因为她偷偷找了师傅。”
说完,她哼哼一声:“竟然偷偷找师傅,我今晚回去就跟父王告状,让她一个人在宫外潇洒。”
韩非被她的小孩子心性逗笑,但想着韩宇对白荍的溺爱之情,他不免皱眉:“不知她现在上门所为何事。”
说话间,对红莲的猜测却是丝毫不疑。
紫女站起来,莲步轻移,来到他身后,问道:“你也觉得是这样?”说的是轻功一事。
韩非点头:“白荍小孩心性,这是她会做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是轻功:“四哥一向疼她,虽不愿意,但的确磨不过。”说到这里,他看向红莲,眼神甚是无奈。
而且,他觉得以韩宇对白荍的爱护,定是不舍得让她去学兵器,定只会为她找只能教轻功的师傅。
毕竟当年她只是学舞时不小心扭到脚,韩宇便为了不让她再接触这事,专门去找了精通音律的师傅每日陪着她,最后生生让她忘却了舞蹈,迷上没什么危险的笛子。
连琴都不想要让人学,说是怕割伤手的人,怎么会愿意她为了一丝攀比心去受冷兵器的苦。
韩非每次想到这事,都觉得无言。
张良与白荍公主接触甚少,对她的印象只有良玉天成四字。但韩非这么说,他便没有再想轻功,而是沉思道:“奇怪的是,她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府外。”
“这个事既然没有传出来,必是被四公子拦下了。”紫女说道:“想要知道是不是有意,查一下当晚四公子府的卫兵情况便知。”
韩非点头:“是这样。若是无意,那府里肯定会有人出去寻找。”
张良却有些犹豫:“四公子府内的护卫情况怕是难得查到。”
韩非呃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韩宇那温润的笑脸,面前仿佛又出现了他满含深意的眼神,不免瑟瑟道:“那倒也是。”
“行了行了。”红莲听他们说个不停,早便觉得有几分烦腻,她大手一挥:“是不是有意一下也看不出,先看她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要紧。”
说完,便伸手去推韩非:“哥哥快出去接客吧,小心让她等急了,回头向父王告你一状。”
韩非一顿,惊呼一声:“一时入迷,竟然忘了这回事了。”他匆忙整了下自己的衣裳,朝几人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房室。
脚步声渐渐远去,红莲再度趴在了桌上,了无生趣:“好想也称病一场。”不回王宫多快乐,既不用去学堂听无聊的说书,又可以随时上街,享受新郑城的美好。
不过若是出了王宫,就去不了冷宫了。
红莲偏头,望向另一边长身而立的白发少年,脸颊微红。
张良跪坐在席上,收拾着桌上的案卷,问道:“红莲公主与白荍公主的交情如何?”
红莲被他的话喊回了心神,她想了想,疑惑道:“针锋相对?”
这四个字一出,室内的几个人纷纷无言。
红莲嘟囔一句:“这可一点都不奇怪。”
焰灵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但此刻她却缓步走上来,扬了扬眉,说道:“红莲公主国色天香,白荍公主舍得与你针锋相对?”
红莲听着她这话,先哼了声“算你有眼光”,后红唇轻启,但不知为何,又没有再说了。
倒是弄玉轻声说道:“那日我们走后,胡美人与我说道——”
“刚才太险了。”胡美人带着弄玉走在宫中长廊中,眉目间染上淡淡的庆幸:“还好是白荍公主来了,不然还没这么轻易离开。”
弄玉疑惑道:“白荍公主?”
胡美人嗯了一声,说道:“白荍公主深得王上爱重,在宫里都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人愿意招惹她。”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她性子单纯,纯正可爱,与每位夫人的关系都不错。”
“她在王宫,不管是谁,都要避其锋芒。所以明珠夫人这次虽没讨的好,但也不会抓着我们不放。”
弄玉把前话后话隐了去,只说了中间胡美人对那位公主的评语。
红莲哼哼两声,但也没有反驳。室内再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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