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8.

他只是想多陪陪她,紫竹院寂静得像一座埋葬活人的坟墓,被埋在里面的人,自然是无法自己出来,而他不想在外面做一个缅怀的人。

这本就是个破碎的世界,他从小也不是全无叛逆,但他的叛逆和任性,都是很适度的,局限在他这个庶子,早逝的父亲,柔弱的母亲能承受的范围内。

他也不曾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红木雕花大床铺上,挂着暖色光晕的帐幔,窗外飘来浓郁的栀子花香,也吹动了帐幔,荡起涟漪。

帘后的人影,躬身吻在女子额头,眼睫之上。“阿琛。”

女子按了他发红的眼角,一滴眼眶盛不住的泪落在她指尖:“你还是爱哭。”

“这就是,即便明天会死,死就死吧。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么?”靠回去,把人捞进臂弯,亲吻她的发顶。

9.

范仲傅命人按住不停挣扎的弟弟,眼神很冷,眼珠子里却映照着火光。

他们面前的小院里,火光冲天。

“这是她选择的结局,其实她早该选择这样的结局,那样,兄弟阋墙起码还没有发生,我们还能留有小时候的情分。我就问,我放开你,你要去跟她一起死么?”

“为什么不能是我把她救出来。”

“然后呢?”声音很平,一点不像发现弟弟跟自己妻子搞在一起怒火中烧的哥哥。

“然后……哥,哥我求你,我带她走,我发誓我们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求求你哥,求……”

“啪——”一巴掌响亮地,打醒面前思绪混乱的人。

“你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我的,傻弟弟?”

脸上看着没有波澜,手指捏着弟弟的脸,手劲大得指尖都泛白了。“你知道爹是怎么死的么?是你,是你害死了爹。我娘当初就不该收留你们,任你在你娘唱戏的戏园子长大,随你长成个什么龟公、打手、街头混混。”

范离有些懵,其实爹爹给他的印象非常模糊,因为很小就去世了。

在住进范家大宅之前,他也很少见到爹,而等他们搬到这个大园子的时候,爹爹已经过世了。

甚至可以说,在他的印象里,是因为爹爹过世,他们才得以搬进这座大园子的。

可现在他哥说爹是他害死的,可,那果真如此,他又怎么会被允许认祖归宗呢?

“给我把他关到柴房里。”

“是。”

“看着点,火可以开始灭起来了,千万别让它烧到别的屋子。”

“诶是是是,幸亏这院子离其他屋都远。”范仲傅眼神平移地看说话的人一眼,面无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瘆人。

管家瞪那多嘴多舌的人一眼。见他家少爷面色不虞,连忙打发下人赶紧去灭火,别杵在大少爷面前碍他的眼,再说出什么没把门的话,更惹人不快。

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在天边敲响。

乌云迅速积聚。

就在他们头顶上方,瓢泼大雨,顷刻间落下。

老管家心焦催促:“小顺,快快快,快去给少爷拿伞。”

而范仲傅则是任由眼镜上的雨滴模糊了视线,方向也不是回屋,而是往花园最大的那片池塘。

雨好久都没有停,似乎是恰好够紫竹院烧成一片灰烬,而又不会殃及别的院落的程度。

而雨下了多久,范仲傅就在池塘边雨里站了多久。即便老管家后来给他撑起了伞,但又有何用?他全身都已经被雨淋透了。

“我的好少爷啊,快回屋换件衣服吧,您这样,伤风了可怎么办呐。”老管家急得要跳脚,少爷自岿然不动。

“梁伯你回去吧。”

“我,这,我得给你撑伞。”

“已经湿了,撑与不撑,没什么两样。”很理智,很正确,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如果说,此前殷甫总是间歇性失忆,就是“范仲傅”说一些他该说的话的时候,殷甫都会短暂地失去意识,只能通过恢复意识后,对面的回答,来判断“我”,刚刚说了什么。而现在更多地,他像一个旁观者了——

虽然他有时候不能自主控制自己的言行,但他能看到,“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他是,范仲傅?

虽然身体不能自主的时候,他挺想有个瓜子嗑一嗑,精彩啊精彩小叔子跟嫂子搞在一起了,嫂子,在哥哥那里平时就是个有名无实的摆件。哥哥还说弟弟害死了老爹,但弟弟都不知道他这么说的理由。啧啧以前的有钱人可真会玩。

似乎是一场大雨终于把他浇醒,或者是终于让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范仲傅回到房间让下人准备了洗澡水,焚香沐浴,换上了干净的素色衣裳。头发不再是一丝不苟的背头,虽然依旧露出光洁的额头,但还没干,发丝尾部还滴着水。

整个人,白净,却有几分阴翳。

屏退左右,把自己独自锁在祠堂里。转动堂屋左前方的第一个烛台,石头摩擦的声音,随后,祠堂后方的墙上,出现了一个供一人通过的门洞。

范仲傅端起一个烛台,照亮眼前的石阶,走下去。

手里的烛台照亮了地下室眼前的方寸之地,放烛台的桌案上,有一尊神像,和……一副麻将。

拉开桌案前的抽屉,取出一个造型古拙的妆奁,大漆稍稍褪色,但上面镶嵌的珠玉宝石仍旧熠熠生辉。

打开妆奁,里面有一方铜镜,他咬破自己的拇指,用血在铜镜上画下繁复的纹样,口中默念祝祷词。殷甫明显感觉到,越到收尾处,指尖的阻力就越大,说出口的词,似乎也更费劲了。

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铜镜里模糊的清俊但有一丝阴翳的脸,逐渐变成了一个梳着繁复发髻、满头珠翠、穿着红衣的女子——

桃花眼,小巧的鼻头、樱桃唇,似乎是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此时两根手指掩在唇上:“呀,你终于来找我了,小傻敷敷(傅傅)。”

范仲傅额头上青筋一跳,殷甫几乎要被逗笑的程度。

铜镜里的女人对他眨了眨眼,虽然没人说,但殷甫觉得,这俏皮Wink的对象,应该是对他,而不是这肉身所在的,范仲傅。

虽然那笑很俏皮,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这张脸,毕竟之前……是个A4纸,没有五官。但殷甫只觉,危险,她很危险。

“甬州范氏第二十七代孙,我能直接惩处范氏血缘所系之人,而每一任家主,我可以应你一个额外的愿望。你确定,想要应这个誓?”镜中女子正色。

“我确定。”

慢着慢着,他许过愿望了?许了个啥?我怎么没听见?我们不是早就共享记忆共享五感了。

“他可是你血脉相连,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你确定,要把他送我做镜里门徒?那你给我抽一根他的骨头,我用它做一颗麻将子,从此,他便再也出不得我这镜中世界了。”

“好。”啧啧,好冷酷。

“诶对了。”

“嗯?”

“我要蝴蝶骨。”

“……好。”

“真是个好说话的后生。很有你祖祖祖奶奶的狠辣,要知道最初她与我结契的时候,就跟我说,不光是你那倒霉催的祖祖祖爷爷,包括她的直系血亲,子孙后代,但凡对不起明媒正娶的正室,都要受此咒,落得个咳血而亡的结局。”

“当然,我就是不确定,交换过庚帖婚书的未婚夫妻,是否已然受契约约束。所以我本有几分犹豫,但正式掌家拿到了家主小札,看到这行记录,才坚定了举行这场婚礼的决心。”

要是范离在这里,听到这话,更要气疯了。

本以为他还因着过往情分,希望面上都过得去,里头,原来还有这一层算计和原因。

但范离没有空为这些小事不忿,他正被人按住取骨,嘴里被塞了一团布防止咬到舌头,这事本可以请白大褂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外科医生直接把骨头取了。

可范仲傅偏要几个壮汉按住他,生剖。

没有白大褂愿意做这事,哪怕重金以诱。于是,他倒是也灵活,另辟蹊径,请了个仵作来剖。

这仵作只要你们把人给按好了,倒是百无禁忌,拿足了酬金,满口答应绝不会说出去。

而他就在门外听着,听里面人塞住的喉头发出的闷声惨叫,直到声音渐弱,人,晕过去了。

带血的骨头被装在一个小瓷盘里,放进妆奁。

白光一闪,镜中的女人手里多了一个表面莹润的,骨牌,幺鸡。

活人骨制的麻将牌,可以增加她的修为能力。

只是契约中约定,没有家主的同意,她不可私取人骨。

但范仲傅是个非常好的家主,对她而言。

此后她的修为增长极快,也因此,能帮范仲傅做很多事,而办成了事,范仲傅自然会献上供奉。

因而,合作愉快。

镜外世界欣欣向荣,可镜中世界却不太平,范离虽困于镜中,却是个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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