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梦江氏的楼船启程返回莲花坞。
顾惜朝陪着**个孩子同行。
这些孩子都是韦小宝助养的孤儿,被江枫眠看中有修炼资质,决定带回莲花坞培养。
船舱内,魏婴和自己最小的“姐姐”、才六岁的明华在一起休息。
明华像个小母亲似的照顾着魏婴,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怕他晕船。
孟瑶和八岁的采华坐在窗边,回望渐渐远去的云萍城。
孟瑶的小脸上满是忐忑,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采华则显得兴奋许多,她对修仙充满好奇和期待。
江小鱼被十岁的文华捉住了扎头发。
文华手艺很好,给这个野小子编了一头小辫子,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另外三个被选中的孩子则在甲板上围着顾惜朝,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顾夫子!我们真的可以修炼吗?”
“韦爷爷说等我们长到可以除秽就能给他还钱了嘛?”
“阿婴的天赋最好一定学得最快吧?”
“顾夫子送我们到了莲花坞就要回云萍么?”
“清华姐姐和玉华姐姐不来,是因为年纪有些大?”
“阿瑶是不是会被带给他爹啊?”
“那位江宗主人这么好,云萍的邪祟已经被清完了?”
......
孩子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
顾惜朝耐心地回答着,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修炼之路艰难,但你们既有仙缘,就当珍惜。韦老爷的恩情要记在心里,但不必时刻挂在嘴上。每个人天赋不同,不必比较。至于你们的去留...”
他顿了顿,“江宗主自有安排。”
江枫眠和同来的门生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将这些问题和回答听得清清楚楚。
江枫眠不由对顾惜朝这个书生生出几分佩服——面对这么多孩子的连环发问,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条理清晰,确实不是寻常人。
更让他注意的是,顾惜朝在回答关于“阿瑶是不是会被带给他爹”时,语气有明显的停顿和保留。
江枫眠想起信中所说的“某宗嗣男名瑶者身世堪怜”,心中已有计较。
楼船顺流而下,两岸青山如黛。
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都被这美景吸引。
唯有魏婴还黏在顾惜朝身边,小声问道:“顾先生,以后你还会教我们读书吗?”
顾惜朝摸摸他的头,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莲花坞的方向,也是这些孩子新的人生的起点。
江枫眠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立:“顾先生大才,若是有意,莲花坞随时欢迎。”
顾惜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过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无法轻易承诺未来。
但看着这些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他冰冷的心似乎也在慢慢融化。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六年光阴如流水,转眼已是玄正二十一年春。
云梦莲花坞码头,晨雾尚未散尽,十余艘大小船只静静停泊。
最大的一艘楼船上,紫衣少年们忙碌地搬运着行李,气氛不同往日的活泼,透着几分肃穆。
"魏无羡,你们一路上小心。"江澄站在码头上,目送这一行师兄弟师姐妹跟着文课师傅顾惜朝准备远行,终究还是开了口。
他今日特意穿了正式的江家服饰,腰佩银铃,眉宇间已有了几分少年宗主的威严。
"你会不会说话啊你,"魏无羡勉强挤出一个笑,眼圈却是红的,"但凡水路出行,该祝人一帆风顺啊。"他今日一袭黑衣,与平日活泼跳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此行是为奔丧,他们的义祖父韦小宝在云萍病逝了。
"不早了,该走了。"孟瑶轻声提醒。
他已长成清秀少年,一身素白衣衫,举止沉稳得体。
魏无羡整理了一下情绪,冲江澄、江厌离和码头上其他的师兄弟点点头,转身上船。
江厌离捧着个食盒匆匆赶来:"阿羡,阿瑶,等等!这是我刚做的莲藕排骨汤,路上喝..."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这六年来,她早已将这些从云萍来的师弟师妹当作亲弟妹看待。
魏无羡接过食盒,强笑道:"师姐最好了!等我们回来,给你带云萍的麦芽糖!"
楼船缓缓离岸,码头上的人群渐渐变小。
江澄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船帆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六年来,莲花坞因着这些云萍来的弟子,热闹了许多,也麻烦了许多。
甲板上,顾惜朝临风而立,青色衣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远方水天一色处。
六年光阴似乎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仿佛藏着无尽往事。
孟瑶走上前,轻声劝道:"舅舅,水上风大,不要多饮。"
他已比顾惜朝肩头还高,但在这个师父兼舅舅面前,永远保持着敬重。
"是啊,阿瑶给我吧,我喝了义父就不用喝了。"魏无羡嬉笑着过来,接过酒坛子倒进口里,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水?"
"此行将披麻戴孝,你还想喝酒?"顾惜朝冷目如电,"就算义父信中说不必拘泥不可伤心,叫人知道了来指摘你是什么好事?"
"就云萍城里那些人,他们不敢的,舅舅,"孟瑶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自信,"这些年爷爷将云萍治理得铁桶一般,那些人早就学乖了。"
作为云梦江氏弟子,他确实有底气说这个话。
六年来,他刻苦修行,文武双全,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未虑胜先虑败,你要我教几次?"顾惜朝面色更冷,"昔年莲花坞把宗主都拦在闸口外的旧事体,你们都忘完了?"
这话一出,几个年长的弟子都沉默了。
他们想起六年前初来莲花坞时的风波。
那时云萍众人乘船来拜师,恰逢虞夫人回莲花坞。
她本是带着金珠银珠准备迎接久未见面的丈夫,却因为与江枫眠长期分居,不为管理码头的长老所喜。
那些长老暗中作梗,竟将江枫眠所在的船拦在闸口外,引发好一番争执。
当晚,魏婴被江澄用狗吓唬,躲到树上不敢下来。
孟瑶、江小鱼和郑家姐妹气得差点套了江澄麻袋。
第二天江枫眠和虞紫鸢大吵一架,虞夫人先是不许江枫眠收云萍来的徒弟,接着又说起魏婴母亲的闲话,引得恰好路过莲花坞的蓝家修士暴怒——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位蓝家修士竟是藏色散人的故交。
顾惜朝当即决定把孩子们全部带回去,是江枫眠请出老供奉平息事端,蓝家修士又劝住顾惜朝,说这些修仙的好苗子不可浪费。
最终江枫眠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请顾惜朝做江家莲花坞的文课师傅,方便他照顾云萍来的这些孩子。
没想到这个决定反而为莲花坞带来意外之喜——顾惜朝才学出众,教学有方,引得周边许多大小家族都送了孩子来学习基本功课。
那年冬天,顾惜朝带着云萍弟子和满船束脩回云萍过年时,韦小宝竟要给他做媒。
对方是云萍城里最有名的闺秀,家世清白,才貌双全。
但顾惜朝心中只有傅晚晴。
那个温柔似水、却为救他而香消玉殒的女子,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婉言谢绝了韦小宝的好意,却在某个深夜独自一人对月饮酒,醉倒在那把古琴旁。
初三那日,顾惜朝带孟瑶去云萍城里购置年货。
熙攘街市上,他们遇见了思思的旧客。
那是个脑满肠肥的富商,喝得醉醺醺的,见到孟瑶就大声奚落:
"哟,这不是那娼妓之子吗?听说去莲花坞修仙了?啧啧,野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
他故意将"娼妓之子"几个字说得极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孟瑶当时只有十一岁,小脸瞬间煞白,却仍保持着得体举止:"李老爷安好。"
那富商却得寸进尺:"你娘最近可好?听说还在韦府弹琴?要不要来给我唱个曲儿,价钱好商量..."
话未说完,顾惜朝已经一掌将他击飞出去。
那一瞬间爆发的杀气,让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富商摔在摊位上,酒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地跑了。
当晚韦小宝就看出顾惜朝情绪不对。
饭后他叫顾惜朝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百年之后,我想把产业都交给魏婴,你怎么想?"韦小宝突然问道。
"你想给谁就给谁。"顾惜朝语气平淡。
"可是孟瑶和郑家姐妹,我也想照顾。"
"魏婴心好,会继续照顾的。"
"可是你和孟诗,我也想..."
"不必操心顾某人。"顾惜朝打断他,想起他之前给自己做媒的事。
韦小宝站定,缓缓问道:"你不愿意娶那些闺秀,可愿意照顾孟诗一生?"
顾惜朝沉默了。
这六年来,他亲眼看着孟诗如何从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韦家总管。
她帮韦小宝打理云萍的事务,接触仙门中事后,对那个负心人金光善彻底死了心,也不再理会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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