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松想不明白很多事。比如,师尊当年明明更看重自己,为何却更偏爱崔子班。
比如,他们在知晓了崔子班的丑闻后,却依然选择维护他。
师尊说自己悟性高,为人乖觉。他自己却不这么看,他知道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他有很多面,想给别人看哪一面,就是哪一面。
每一面都是他,又不是他。
所以他想不明白很多事,也不愿意再去想。
当许尾说出那番话后,他也没有辩驳,而是带人离开。没有意义了,现在争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心智未成熟之人才爱争理。道义相同,人心各异。
他和崔子班注定不是同路人。
“师姐!”小师弟离开前,还不忘对秦榎道,“一定要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绑她回去治罪,是因为长老说要她自己选。
回来领罚后,秦榎依旧是云山剑派的大师姐。倘若不想回来,就随她去罢。
经赵世松这么一番闹,已经过了大半夜。
他们默契地没有多说多问,江映花她们扶着受伤的秦榎回了屋。
团长还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样子。
“福生绵长,今晚到小哥屋里睡,好不好?”许尾走过去把两个小孩带走,站在门前担忧看了团长一眼。
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让团长一个人静静。
武初春把他们推进屋,许平安没睡,正坐在床上发呆,见他们进来也没说什么。
很快,就都熄了烛火。
就像刮了一场暴风雨,风雨过后,一片狼藉,万籁俱寂。
次日,团长把所有人都叫来中堂。拿出那张泛黄的信纸,团长脸色有些疲惫。
花了好大勇气才说出口:“我的确是像那人所说的那样,你们把名字划掉,就走罢。”
昨夜团长一直睡不着,他自己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说许平安。
信纸放在桌上,没人上前去划名字。小孩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团长别不要我们……”
福生绵长一左一右抱住团长的腿,都带着哭腔。
福生道:“你是好人,是大善人。”
绵长道:“我小时候也不听话的,长大就好了。团长是大人,是好人。”
许尾也道:“人都是向前看的,知道自己的不足也改进了,就很好了。”
团长当然不会丢下福生和绵长,他答应过柳叔要扶养他们长大。其他人要是想走都可以走。
但他们都不想走,秦榎看了看信纸,默默拿起毛笔,在上面也写上自己的名字。
“秦姑娘,你……”团长震惊,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榎却道:“这样,也就算加入你们了吧。往后别叫我秦榎了,叫我意拾,秦意拾。”
“那好,那个榎字我怎么都念不对。”姜妹笑着挠头。
江映花把两小孩带出去:“都别在这站着了,今天还开不开张了。”
“以前生龙活虎,今天就像焉了的白菜。”说着,许平安从怀里掏出账本,“再不交租钱,住桥洞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了。”
武初春顺着许平安的话往下说:“那可得快点,桥洞很抢手的。”
他们嬉笑着出去,各干各的活,就像平常一样。团长一时间感慨万千,把信纸放好,慢慢露出笑意,不是所有人都会讥讽你不堪的过去。
因为秦榎的加入,晚上他们照旧拜了中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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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漫长,牛棚里的牛摇着尾巴驱赶蚊子,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棚前经过的三人。
摘了三片荷叶顶在头顶上,身量差不多高的三人来到河边。
“为什么一定要正午出来?”用手舀着水,武初春看着反着日光的水面问。
许尾抻了抻手臂就准备下水捉鱼,边卷裤腿边道:“团长说正午最热,鱼都不爱动,好抓些。”
“你信他的鬼话。”对于团长的这副说辞,武初春是不信的。团长只是看不得他们闲在家,随便编了个说辞赶他们出来罢了。
许尾:“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
视线一暗,翠绿入眼。许尾把头顶的荷叶轻轻放在武初春头顶上,笑得灿烂。
武初春的眼眸黑润润的,里面全是自己的影子,许尾不由多看了两眼。
河水清凉,这边离镇子远,没什么人来。
许尾和许平安在河里扑腾半天了,连根水草都没捞着。武初春看不过眼,把头发绑成丸子,也下了河。
谁知出师不利,刚一下河就绊了一跤。水浪打在脸上,打湿了额前的头发。未卷起的衣袖湿了大半,变得沉甸粘腻。
静默半秒,抬眼一望,还好没人发现。
三人在河边待到下午,都没有抓到一条鱼。此时都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树下打盹儿。
许尾背靠树干,屈起双膝席地而坐。武初春脑袋枕在他腿间,荷叶盖在面上。许平安头一歪,睡在地上。
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一声尖叫,惊醒了二人。
“啊!死鸟!在我脸上拉屎!它怎么敢的?!”睡得迷糊间,感觉脸上一凉。许平安一抹,一股怪味。
细看一眼,发觉是鸟屎。一向爱干净的他正抓狂地叫着,迅速跑到河边,把整个脸埋进去细细清洗。
“哈哈哈!”少年的笑声响在耳边,武初春打趣道,“我想,要是能换头。许平安估计连这个头都不要了。”
“有可能。”许尾点头附和。
太阳快要西下,天边云霞绚丽。橘黄色的日光照在他们身上。
他们继续下水抓鱼,连续扑了几个空的许平安脑内灵光一现。他朝武初春走过来:“把你手腕上缠的白布条给我,我钓鱼。”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武初春把布条解下给他,许尾又瞥见手腕上狰狞的伤疤。眼神一黯,不知在想什么。
“鱼!我抓到鱼了!!”须臾,许平安抱着一条鱼,梨涡浅笑,鱼嘴里还叼着白布条。
武初春满眼惊奇,许平安真的没有骗他。许尾戳戳鱼肚:“它好肥,怎么吃?”
晚上一道酸菜鱼就上了桌,许平安还高兴地炒了盘白菜。
团长难得夸赞他们,吃了一会儿又道:“过几天就离开玉台镇,大伙没意见吧?”
“没有。”团长说去哪就去哪,他们都没什么想法。
这几天许尾一直心事重重,他在思考一件事。离开玉台镇的最后一天,许平安和团长去外面清账去了。
屋里只有他和武初春两个人,他一直思虑的事和武初春有很大关系,今天许平安不在,倒是个说清楚的好机会。
卧房里只有一张大石床,上面铺了三个床铺。天色已经很晚了,武初春散了头发坐在床头看窗外的星光。
许尾突然凑近,关上了窗。武初春有些疑惑看向他,只见许尾嘴巴一开一合道:“哥哥我有私事和你说。”
许尾的神色实在是太认真,就像一年前问武初春给他的钱是不是偷的一样认真。
武初春想了片刻,点头。
许尾眼睫轻颤,带了些口干舌燥,声音少了些许清涩:“哥哥,我喜欢你,想跟你睡觉。”
大约过了几秒,武初春笑起来,带着试探与费解:“你是喜欢我,还是单纯想睡我?”
“是喜欢,也想睡你。”
“你好诚实。”
“古人云,食色性也。”顿了顿许尾继续道,“这就是我在中秋的私心。”
武初春听完,没有说话。他在想什么样的感情才叫喜欢。
在灯笼镇,有人说喜欢他,他知道那不是喜欢而是嘲弄,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占有自己。
陈月生有过喜欢,但是陈月生死了,自己不能从他口中知道喜欢的意思了。
武初春想,陈月生的喜欢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尊重,爱护,平等,不嫌弃。甚至是热烈的,就算人人都说他不知羞耻,他也是喜欢的。
最后陈月生被活活打死了,赔上了一条命。但阿阳说他还是喜欢的,是爱她的。
武初春没想明白,许尾却想的很明白。他现在的的确确就是喜欢武初春,不想以后就论现在。
所以许尾要告诉他,他喜欢武初春,还想让他知道。
许尾眼神热切,他看着武初春伸手就解自己的衣服。掀开衣领,露出脖颈的小痣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烛火昏暗,光线不断跳动,映在墙上的影子,莫名暧昧起来。
许尾没有移开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武初春的锁骨瞧。那处白净诱人,他在想,如果咬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武初春衣衫半退,青丝搭在肩头,白与黑两种颜色达到极致。这副场景是相当勾人的,看的许尾心里酥痒,理智却占了上风,他帮武初春把衣裳合上,哑声问:“愿意这样,是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
许尾听后,慢慢凑上前去,在武初春唇上落下一吻。很轻没怎么用力,像吻在棉花上一样。
舔了舔唇,许尾又问:“有感觉吗?”
武初春仔细感受片刻,如实摇头道:“好像没有。”
许尾失落:“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我的,因为你没有感觉。我是喜欢你的,因为我有感觉了。”
武初春看他,两人之间没有戳穿心思的尴尬,一如往日般的相处:“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会如何?”
“我不会如何,会喜欢你。”许尾说完,又有些委屈。
平生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好像失败了。
“许尾。”
武初春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名字了,“我的第一次可以给你,在我活着之前。”
要做就要快了,说不定哪天他不想活就死掉了。
许尾听后,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决:“只有心意相同的二人才能做那种事。”
“万一做了就喜欢了呢?”武初春现在有点跃跃欲试。
“那不叫喜欢……”
“那叫什么?”
“嗯?”许尾仔细想了想措辞,“叫肉-体上的欢愉。这个和谁都可以,喜欢却是对一人。”
“不对哦。”把刚拉下来的衣裳穿好,武初春目光灼灼,“不是和谁都行。这种事我不会和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做。”
“所以哥哥,我是特别的么?”言语间,许尾眼里装满了光。
“嗯,”武初春认真点头,并非开玩笑道,“你可以试着强迫一下我,我肯定不会反抗。”
“心甘情愿,岂不更好?”
话题好像结束了,他们又和平常一样,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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