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班上没有叫马车,也没有用牛车。把一些要紧的行囊绑上板车,由人力推着走。
临走前团长还特地把屋檐上“借”来的几块瓦还给了原主人,姜妹最后望一眼丽娘葬身的方向,有些不舍。
“姜妹,走了!”秦意拾不知道姜妹在看什么,喊她的脸上堆着笑。
“嗳,”收起不舍,姜妹走过去,跟在他们身后。
“去哪啊团长?”秦意拾有些力气,跟着团长在后面推车。
天气干,脚下的泥路也干,好走,就是热。团长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颊发红,他看着远处群山,支吾道:“三、三环村。”
他们不爱到同一个地方定居,到处走走,能见到更多的人。正是因为到处走才能遇见他们,组成一个大家庭。
天下苦难人那么多,或许能帮到谁也不一定。
板车前头系了麻绳,有人拉着,几人一起用力。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三环村。
村子不大,居家班找了个废弃已久的院子。村长说这院子以前闹过鬼,主人家早搬走了,现在没人敢住。乞丐有时候到这躲躲雨,避避风雪什么的。
对居家班来说却是很好的,意味不用交租钱。还是一座看着还算完好的宅院。
宅院的大门上贴了很多黄符,正中央还挂了一面镜子。
这时许平安已经开始双腿打颤了,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害怕。
拉拉团长的袖子,话到嘴边却犹豫的不敢说出口。
“德行。”团长低骂一声,接着叫道,“小五开门,你穿的喜庆。”
听言,许尾看过去,武初春正好穿着红衣裳。
武初春推开大门,入目的是一口水井和遍地的黄符。
“咳咳,”众人捂住口鼻,用手在空中扬了扬。
地上全是落叶,屋檐下的蜘蛛网数都数不清,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了。
好在班里人都勤快,准备花一个晚上把屋子收拾出来。
砰砰两声,团长稳固好房梁。又喊道:“许平安你怎么回事?翻个钉子要这么久?”
“来了来了!催你娘!”
许平安拿着钉子刚出屋就和迎面而来的许尾撞上了。几声脆响,钉子散落在地上。许平安捂在鼻子后退几步,表情痛苦。
这边的许尾状况也不是很好,揉着发红的额头,声音因缺水而略微暗哑:“抱歉,我跑太急了。”
“嗯?血……”许平安看着自己手心上的鲜血,吓得几乎晕厥,双脚一软正欲倒地。
还好团长眼急手快跳下桌将人一把捞起,大声喝斥:“许平安你到底行不行!”
此时的许平安身子发软,脸色惨白,双眼无神,鼻间不断冒出的鲜血有些许滴在了他深蓝色的衣服上。他喃喃道:“……我行……”
此情此景让许尾有些茫然,指了指许平安,问:“他……晕血?!”
不对啊,去年杀猪那么多血他都没晕啊?
正在擦窗户的福生都替许平安感到尴尬,解释一下:“唔……大哥只晕自己的血。”
许尾:“……”
院子被他们翻新了一遍,居家班一直安稳地在三环村待到了秋天,期间也没发生什么怪事,可见宅院闹鬼一说是怪力乱神。
入秋天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沉的,看似将要下雨。班里没人出去,唯一外出的许平安收了晒成干的萝卜片也回来了。
江映花那屋一直传来笑声,班上姑娘一多,她们也活跃起来了。姑娘之间说着私密事,你戳戳我,我戳戳你,热闹非凡。
一阵风过,许尾道:“哥哥,下雨了。”
雨点落地的声音很大,院外有一棵树被风雨吹的直摇曳。
他们支了一个小桌在中堂煮茶。
待水开,武初春把茶叶撒下去,看着它们翻转入壶底。
“这种天气,就很好。”
“嗯,”受武初春的影响,许尾也爱上了这阴雨天。闭眼细细听着雨点砸窗的声音,院外屹立不倒的不知名大树,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坚韧的生命力。
“哥哥。”
“嗯?”
“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许尾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想起初见他时满身锐气,眼底盛一潭死水的样子。
过去早已枯朽,新的一股蓬勃疯长的劲气正在涌出。
次日,村子里出了一件怪事。村长家门前围了好多人。
“您说奇不奇怪,今个我上镇上赶集结果怎么也走不到镇上。”
“你这还算好的了,我直接走到了荒漠!”
“这些都不打紧,最打紧的是地上的庄稼都开始枯死了。”
村民最敬重的村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出了村就怎么也走不出去。
不少村民猜测,村里怕是被鬼怪缠上了,才会发生如此邪事。
村里没修神庙,村民没了精神寄托,更是昼夜惶恐不安。
居家班里,团长对他们道:“我和秦姑娘去村外转了一圈。”
说着拿出一张黄皮纸开始绘地图:“村子位于中心点,东边是火山,南边是黑石山,西边是沙漠,北边是雪山。”
“不管往那边走就像走不出去一样,”秦意拾说道,“像是被人布了法阵,但是阵的阵眼在哪,还得继续寻。”
几人面色沉沉,他们只是普通凡人,几乎没接触过这种事。
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武初春却显得很轻松。他不怕死,也无畏惧。
被关着出不去,村里种的作物也开始枯死。村里渐渐没了粮食,危机也才真正开始。
晚上,许平安煮着稀饭,说是稀饭其实就是七成水,二成米。
天色一直阴沉,他拿勺子的手也一抖一抖的。说不怕都是假的,他怕得要死,这都是些什么倒霉事。
院外两人踉跄的身影跌进来,身上还带着丝丝血气。仔细分辨一看,竟是许尾和姜妹。
姜妹一进院就跌在地上开始干呕,脸色白的可怕。
许尾站在院里,双眼失焦,整个人都在抖,脸上和衣裳上还沾了血。
“幺鱼儿幺鱼儿……”
听到武初春叫他,许尾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怔怔望着武初春,两行清泪滑下来。
“哥哥……”许尾把头埋进武初春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道,“死人了……我害的他……”
“他的血溅到我脸上时还是热的……”许尾紧紧攥紧武初春的衣角,哭得不行。
武初春抱着他,用袖子去擦许尾脸上的污渍。不断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秦意拾把姜妹抱进怀里,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干呕。
许尾一直在哭,什么也听不进去,一直重复“是我害了他”。
“幺鱼儿,幺鱼儿!”无论武初春怎么叫,许尾都回不过神来。
没办法,武初春心一急就吻了上去。唇瓣相碰尝到了眼泪苦涩的味道,探入里面,把许尾舌尖一咬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感觉到了痛,许尾才反应过来他们此时在干什么,面色一红赶紧分开来,往旁边一看,还好秦意拾忙着安慰姜妹,没有看到。
两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许尾一直低着头和姜妹两个人慢慢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今天,许尾和姜妹打算去外面看看情况,困在这里两个月了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粮食也快吃完了,在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他们虽说不会也不懂法术,更不懂法阵,但也想尽一份心力。
他们走在村里,往日热闹的村子此时荒凉一片,微小的哭闹声一直不间断。
“我爹说了,人肉也能吃。我妹妹就被我们吃了,要不然我们活不到现在。”
“我阿娘被我爹活活打死了,说能省下一口粮食呜呜。”
“我阿奶不见好几天了,会不会已经饿死了?”
村里像这样的话很多,他们都只是普通村民,家里都不富裕。
路过一户人家时,姜妹见有个小孩倒在地上。便急忙上前一看,发现还有气,只是饿晕了。
恰巧许尾身上还有半块熟土豆,就都给了那孩子。
谁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不知从哪冲出一群人来,最大不过十三岁,最小只有两岁。
这群人开始挣抢小孩手里半块土豆,许尾和姜妹上去劝架。人实在是太多,他们哭着叫着乱作一团。
有个小男孩着了魔一样,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对着小孩的脑袋就砸。
许尾没能拦下,迸出的鲜血溅了两人满身。小男孩还在砸,直到小孩的脑袋成为一摊肉泥。
许尾和姜妹又惊又吓,连忙跑回去。
“如果我不给他土豆,他是不是就不会死?”许尾很伤心也很自责,他问武初春,但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武初春替他说出那个答案:“你不给他土豆,他也会饿死。”
所有人都在安慰他们,许尾还是很伤心。团长知道后嘱咐他们非必要不要外出。秦意拾在大门上画了一个阵,除了他们外人进不来。
现在外面到处都有饿死的人,有些人饿疯了为了活命,还会闯进别人家夺粮食,也闹出过人命。
又过了三天,发生了一桩奇事。村里进来人了,此人是一个道士,也是村里人,一年前出的村。
听了道士自己说,他本想着回村过年,进村的时候别无二样,一切都是好好的。可当他一迈进村口,再回头看去时却一切都又变了。
秦意拾推测,这个阵法是针对村里人的。这么些天了,没见过别村的人进来,可能都是进不来。
而那个道士本身就是三环村的,所以他能进来,但是却出不去。这是一个囚笼,困住了三环村里的所有人。
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他们就都得饿死。于是班里商量了好久,才决定一起去找出口。
“许平安和姜妹去南边的黑石山,秦姑娘去西边的沙漠,小五去北边的雪山,我去东边的火山。其余人留下。”
许尾虽然担心武初春一个人前去会有危险,但也无可奈何,家里需要留下一个男子照看留下的人。
“哥哥!”
天亮临行前,许尾从身后抱住武初春。强忍着泪水道:“要平安。”
武初春难得犹豫起来,望着院外枯死的树,轻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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