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博弈

篝火的光映在这群人的脸上,能看见他们眼底没褪尽的野气:有人把脚翘在粮袋上,鞋底的泥蹭脏了大祯户部的朱印,有人掏出腰间的槟腊短刀,在手里转着圈玩,刀刃泛着的冷光,哪有半点运粮兵的温顺,还有人干脆扯着嗓子唱起了黑风寨的旧调,歌词里满是抢粮、劫道、夺姑娘的浑话,和朝廷运粮队该有的规矩格格不入。

王承光躲在榕树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这群人,哪里还是什么朝廷的运粮兵?十年前他放走他们时,他们是躲在山林里抢粮的匪徒,十年后,他们不过是换了身运粮兵的皮,骨子里的匪气半点没少——没规矩、不怕官、只认给他们饭吃的王大人。

旁的人可能会疑惑为何王承光造反走象兵没动静,只当是他们怕陆锷锴,只有王承光知道,这群匪徒是在等他的令,等他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立刻卸下粮袋,抄起弯刀,成为断绝焕京命脉的利刃。

“魁子!”王承光终于出声,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篝火旁的喧闹。那群刚才还骂骂咧咧的汉子,像被抽走了底气似的,瞬间安静下来,连攥着骰子的手都停住了——这就是王承光当年给他们立的规矩:再横的匪,也得认他这个主子。

魁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木矛,快步迎过来,脸上的蛮横瞬间换成了敬畏:“王大人!您可算来了!这群小子嘴上没把门的,您别往心里去……”

“无妨。”王承光走过去,目光扫过那些缩着脖子的兵卒,最后落在象鞍下露出的弯刀一角,“我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篝火旁的兵卒们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抱怨全变成了兴奋。那个纹着黑风寨记号的汉子,甚至忘了规矩,高声喊:“大人!是要动手了?咱们早就等不及了!陆锷锴的哨探再敢来,咱们就……”

“就什么?”王承光瞥了他一眼,那汉子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王承光知道,这群匪徒的野性是把双刃剑,得用规矩笼着,用好处吊着——就像当年他用银子和文书收服他们时一样,现在,他要用破焕京、抢前程的念想,让这群匪气未脱的汉子,变成他最锋利的刀。

他们故意装作战象染疫,把粮道运粮速度拖慢了一半,不是不敢动,是在等王承光的命令,也是给王承光哗变造势。这些人本就是匪徒,只认王承光给的饭碗,朝廷的调令在他们眼里,还不如魁子手里的一碗酒管用。

“进帐说。”王承光跟着魁子走进最大的那顶帐篷,帐内一股混合了酒气、烟味和粮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地上摊着两本账册,一本写着大祯军饷支出,另一本画着槟腊的地图——魁子指着账册上的运粮三千石,压低声音说:“大人,您走前吩咐的扣粮,我们一直没停。每月从大祯粮里扣一千石,槟腊那边每月送五百石,都囤在边境的黑风洞里,用桐油布裹得严严实实,连耗子都进不去。”

王承光翻着账册,指尖停在军饷挪用那一页——上面记着每月支银五十两,用于象草采购,可他清楚,这些银子有三成进了魁子和匪徒们的腰包,剩下的才买草料。他当年故意这么安排,就是要用好处把这群匪徒绑在自己船上。

“陆锷锴没动你们?”他抬头问。

“没敢动!”魁子咧嘴笑了,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前几日曲锡怀来查粮册,翻了半天也没看出毛病,他哪里知道,我们给大祯运的粮是掺了沙的,给自个儿留的粮是精米。他要是敢动我们,我们就把囤粮的洞烧了,让焕京的禁军喝西北风去!”

这话正戳中王承光的心思,陆锷锴在盘龙山隘口时,就急着让后勤官联络渝州、黔州调粮,可渝州的粮被山洪冲了,黔州的粮要十日才能到——现在焕京的粮荒全靠走象军掺沙的粮撑着,陆锷锴就算猜到这是私兵,也不敢轻易动手。

“传我令。”王承光把账册扔在案上,站起身,“今夜三更,把掺沙的粮都卸了,换成黑风洞掺了毒的精米和槟腊的弯刀。象鞍下的暗格里,我当年给你们藏的弩箭,都取出来。魁子,你派两个心腹,去西山林区把我的残党接来,编入走象军,再派人去槟腊找莽曼黎,就说我答应他的三座粮站,现在可以先交一座,让他派象队来接应。”

魁子立刻应下,转身就要出去,却被王承光叫住:“等等!把大祯的军饷账册烧了,别留下半点痕迹。还有,让兄弟们收敛点,别让陆锷锴的暗哨看出破绽。”

帐篷外,战象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纷纷站起身,长鼻朝天发出一声低吟。王承光走到帘边,望着那些熟悉的战象——最左边那头叫黑风,是当年黑风寨匪徒们驯的头象,此刻正用长鼻蹭他的胳膊,像在认主。

王承光知道,陆锷锴此刻定在盘龙山隘口盯着这里,心思何等缜密,必然猜到他会来找这支私兵,可陆锷锴不敢赌,赌焕京的粮荒能撑到渝州粮来。

果然,盘龙山隘口的瞭望塔上,陆锷锴正望着西南运粮道的方向,眉头紧蹙。曲锡怀手里拿着探报,气息急促:“锷帅,走象军那边不对劲——他们把粮袋都搬到帐篷里了,魁子还派人去了西山林区,像是要接人。”

陆锷锴指尖摩挲着腰间的赤狸刀,刀鞘上的狐狸纹泛着杀气。他早猜到这支走象军有问题,此刻不过是印证了猜想。

“他不动,我们也不动。”陆锷锴的声音冷冽,“让暗哨盯紧运粮道的渡口,如果粮草有问题,就把渡口的木桥拆了,断他们的退路,却不拦他们的粮,让王承光以为我们还在怕粮荒。”

“锷帅,为何不直接围剿?”曲锡怀不解。

“围剿?”陆锷锴冷笑,“赵彦的三百轻骑还在焕京外围,我们盘龙山的守军要盯槟腊五万大军。要是动了走象军,王承光狗急跳墙烧了囤粮,焕京和盘龙山会陷入两面夹击,我们西南也没有这么多粮跟他们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运粮道上,“我们等,等渝州的粮到,等赵彦稳住京中,到时候再收拾这群匪兵,才是万无一失。”陆锷锴心中为焕京捏了把汗,也不知道允亲王那边借粮如何。

而走象军的营地内,匪徒们已忙开了。有的在卸粮袋,有的在搬兵器,还有人在给战象的象牙上绑铁刺,这些铁刺是用槟腊的精铁打的,比大祯的军刺锋利三倍。

王承光站在象群中间,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他知道,陆锷锴此刻定在瞭望塔上盯着他,可那又如何?这群匪徒是他的私兵,粮道是他的筹码,只要莽曼黎的象队一到,他就能顺着运粮道,带着这群匪兵突袭陆锷锴。

夜幕降临时,走象军已收拾妥当。三十头战象驮着精米和兵器,列成不规整的队伍,魁子举着黑风令走在最前面。王承光蒙面骑在黑风的象背上,望着盘龙山隘,那里是陆锷锴的守军在点夜巡的火。而盘龙山隘口的瞭望塔上,陆锷锴望着走象军向槟腊方向移动的背影,指尖的赤狸刀攥得更紧。

曲锡怀低声道:“锷帅,他们要和莽曼黎汇合了。”

“我知道。”陆锷锴的声音里没有波澜,“传我令,让渡口的暗哨撤回来,等他们带着槟腊兵回来时,我再让他们尝尝滚石热油的滋味。”西南的夜风吹过隘口,带着瘴气的凉意。王承光的私兵在运粮道上前行,陆锷锴的守军在隘口上守望,一场围绕粮道与私兵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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