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仍在继续。
意识末端,是没有穷尽的诡域终极。失控的压迫感钳制着每一寸掠过的土地,即使是高等级的异种也为之颤抖。
鲜活的生命体在仓皇逃跑,冰冷的机械造物却隔着异能壁垒,被迫旁观着剧目,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郁灼快要喘不过气来。
智械的思想是程序的造物吗?他现在的感受也是计算代码模拟,是可以从源头改变的吗?
同源的异能场察觉到郁灼身上的同源气息,在灾难面前,自发地为郁灼撑起庇护的方寸一角,它们让郁灼在空间的割裂中得以幸存。
可现在郁灼更乐意直面风暴,哪怕粉身碎骨。
在舒宸空间的绝对掌控中,一切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郁灼在百年前就明白的,负隅顽抗的结果未免可笑,他还妄图用自己的思想,置换舒宸的命运的。
黑雾泛起,将白昼浸染得如同深夜。乌灰的雾气夹杂着来自深渊的死意,掠夺着斯克尔城内的生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郁灼在淡蓝色光辉庇佑下,由最开始的懊悔自责再到沉重麻木,他的躯体吱呀吱呀地响动,发出毫无规律的老旧卡顿响声。
如果有人能目睹郁灼现在的状态,他一定会震惊于嚣张猖狂的破晓异能队长,也会有脆弱不堪的时候。
砰——
黑雾肆虐的速度减慢了,高台之上,舒宸的面容正在飞速变换!
一幅幅面具在舒宸的脸上流转,黑色的雾气时浓时淡,在与莫名存在打斗纠缠,碎裂的城墙之上,舒宸倏地拔出月影剑,异能的光辉闪烁,空间震颤下,舒宸用胸膛撞向尖锐的剑锋!
血色晕开,淋漓落下,舒宸疯狂地咧起嘴角,他抬头看向浓雾笼罩下的天空,光影消散,舒宸握着月影剑柄的手又加深了分寸。
疯狂的面具转换,舒宸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你怎么敢?就这么不要命?!”
“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你没有下一次重来的机会!就这么找死?”金发青年发出惊恐的咆哮。
“最后一次?”舒宸的笑容更甚,“那就赌赌看好了,进行一场华丽的落幕,难道不好吗?”
意识逐渐模糊,缤纷的世界逐渐暗淡,在舒宸眼前化作一片漆黑,汩汩鲜血从胸口溢处,把斯克尔城墙的碎块染成猩红,舒宸仰身从高台落下,砸进虚无黑暗中。
束缚郁灼的异能屏障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如同玻璃碎裂般,凝结的空间气团四分五裂,伴随狂风消散尽渐明的黑雾里。
郁灼利用智械后座力加速冲刺,驶向舒宸的位置,他伸手想要握住什么,然而,只有空荡的风还在,细碎的空间粒子晶莹闪烁,化作尘粉消散在空气中。
黑雾散尽,阴沉的天空转晴,舒宸的躯体砸落到地底,却凭空消失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郁灼望着空茫,想伸手握住碎光,然而一无所获。他明明刚才还近在眼前,怎么会在一瞬之后,又不知所踪?
郁灼呆滞地看着属于舒宸的空间异能消散,许久,他想到另一种可能,转动僵硬的身躯,向城外跑去。
*
斯克尔城外,蓝鲸基地。
滴滴滴——监测到实验体000的魂电波反应,是否捕捉接收?
“是。”
头发花白的老人按下确定键,实验室的灯光亮如白昼,玻璃器皿里的银发青年在灯光照耀下更显苍白,整座实验室的机器嗡鸣作响,发出雷霆般的怒音。
老人眼镜下的双眼睿智又锋利,在混乱的嘈杂声中,自带一种沉着稳重的气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容器里补给液里的青年,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机器的运转。
“压力正常。频率接通稳定。意识尚未连接——”
“嗡——空间异能光束已捕捉,正在复刻移植——”
“正在接收魂电波——15%……60%……80%……95%……”
“100%!魂电波搭载通道已准备完毕!”
老人正要开启仪器的启动装置,蓝鲸基地的大门就被重武力枪炮“轰”地震开。
“诺顿,你这个老骗子,出来!”郁灼焦躁不安,他急于得到肯定的答案,又害怕自己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梦魇。
诺顿没理会郁灼的喊话,他手里仍握着魂电波仪器启动装置,“如果你不想再见到老板的话,就别吵。否则我不保证会出现什么错误。”
诺顿是蓝鲸基地首届,又或许是最后一届首席,百年前,他曾作为舒宸的助理,跟随舒宸一起进行异能研究,如今物是人非,只留下他一个人坚守到最后。
今天能够捕捉到老板的意识,诺顿麻木的情绪应该生起波澜,可长时间的无望等待早已消磨了他的热情,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百年如一日,始终冷静地驻守在蓝鲸基地。
郁灼瞬间安分下来,他专注地盯着玻璃容器里的人形,长时间的浸泡让舒宸毫无血色,苍白到像一片碎纸,随时都能消散溶解在水中。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蓝鲸基地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们到底隐藏了什么?”郁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以防惊扰到诺顿的操作。
“我不知道。”诺顿摇摇头,“就连之前让你瞒着老板,让你来到基地接受实验的经历都是在赌。结局如何,我并无法预料。”
“看你来的这么快,是使用了空间隧道?”诺顿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老板已经‘死亡’,但你的异能仍然存在?按照异能教科书理论来说,异能者死亡,设置在你身上的异能锚点也会同步失效的。”
郁灼捕捉到了关键点,他的能力,按诺顿判断,是百年前利用精神与异能的关联,在人造异能实验计划中得到成功激发的。
可舒宸过去,分明已经化作烟尘,他亲眼见到过舒宸的死亡,在失而复得后,也只是庆幸,可他不敢深究。
他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梦中人追逐幻影,到头来发现是一场空。
梦醒了,郁灼看见还是只剩下他一个没有体温的智械,孤独地跨过百年时间,最终也要继续跟随顺时针的转动,向前,向前。
因为这是舒宸想要的。
“魂电波的应用即使是现在,仍然还在理论中。所以我说,我不能保证结局是什么。”诺顿详细为郁灼解释了当下的情况。
人类独有的存在物,在于意识和思想。舒宸在百年前的旧帝国时期,猜测到了异能与精神的联系,并在实验中发现了一种不规律的频段,将其命名为“魂电波”。
诡域的诞生,最终根源实际来自于人类的精神思想,异能者的诞生,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天灾诡域最好的容器。
当舒宸知道异能者与天灾同源共生,最终结局是沦为诡域的养分时,他选择了一场豪赌,来对抗注定的宿命——他成为了实验体000,执行魂电波分离计划。
如果意识与异能相连,那能否分离物质的躯体与精神的灵魂?当把精神抽出分离后,与其相连的异能也就随之不复存在,与此同时,诡域的黑雾也就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
舒宸毫不犹豫,按照自己的算计安排,执行了三次实验。
第一次,旧帝国时期,舒宸初次发现异能和天灾诡域的真相,综合利弊后选择隐瞒事实,独自承载重担,自导自演在帝国群众面前死亡,触发残存异能的生效条件。
而郁灼作为舒宸剩余异能存在的锚点,自然不能出差错,因此舒宸现在让郁灼杀死自己,一箭双雕,博取众望,为郁灼以后铺平道路。
魂电波,也就是意识在特定波段中飘荡游晃,直到联盟历25年才得以被捕获。从未进行过的实验缺乏所有数据,诺顿为保险起见,在舒宸的魂电波回归后,并没有直接把它移植在本源上。
魂电波分离物质的躯体后,需要进一步拆分舒宸的自我意识与天灾的联系,诺顿一开始毫无思路,直到研究过残存异能后,利用舒宸的空间异能造出了一个自我的投射。
这个投射并不完全相当于舒宸自己,只是利用舒宸保存下来的生物讯息,人为加工合成的造物,因此也相当不稳定。
“于是老板在这次回归后,联系了主教。”诺顿叹气,“老板那时快要被折磨疯了,意识飘荡在半空,无法落到实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思维更是狂躁混乱。”
“你是说,联盟57年我们的遇见,并不是他的魂电波回归的第一次?”郁灼智械的手骨铮铮作响,“他……”
舒宸早在32年前就回来过了,只是,只是……他们错过了。
“诺顿!”郁灼绷着的理智不再,但还顾忌没干扰诺顿的操作,“你个死老头子果然是骗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隐瞒,直到现在才告诉他?
为什么,在他可能再次失去舒宸的时刻,让他站在咫尺之处,只能远远望着舒宸的起伏抗争?
他明明能早点握住自己的光芒,他能够提前30余年的时间,把舒宸护在身边的。
可现在,他和舒宸的时间,只有区区3年。
他们错过好多年,其中被偷走的光阴,又该和谁去计算呢?
“回答我,诺顿!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郁灼咬牙切齿,他看着泡在补给液里虚弱不堪的舒宸,一遍遍地质问诺顿,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回答我啊……”声音近是哽咽,低到听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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