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琢道:“赤霞君是何意?”
赤霞主人面色很是不好,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太多人了。怎么又来了两个人?本君要闭门谢客了!”
司洎云心下暗自嘀咕:“两个人?封兄难不成还带小沅来了?”
赤霞主人烦躁道:“怎么有人在糟蹋我的花?!”
它凌空广袖一挥:“本君不聊了!本君要休息了,你们散了吧!”
随着它的动作,倏忽狂风大作——
数不尽的赤桃花瓣被席卷至空中,如飓风卷动。
脚下中央的镜湖此时就像一个无底黑洞,所有被卷入飓风中的事物最终都如泥牛入海,被吞入镜湖之中。
弁星被飓风一刮,不受控制歪歪斜斜地往湖面坠去,赤霞陵应当是有某种赤霞主人控制的规则,此时折琢只觉脚下弁星竟忽然似有千斤重,根本不受控制,只能眼看着它直直向下坠落。
折琢当即放弃御剑,将剑收回腰际,转而以魔息带着他和司洎云二人险险踩到沙渚地上,赤霞主人见状,居高临下朝他道:“不下去吗?你要找的东西可就在底下哦。”
折琢闻言,抬脚就往风暴中心走去,司洎云连忙拉住他:“不是,琢,你等等?”
折琢道:“洎云,你在岸上等我就好。”
司洎云眼睁睁看着折琢的身影扎进黑黝黝的镜湖里消失不见,赤霞主人似乎没有理他的心情,见折琢离开,似笑非笑剜了司洎云一眼,自顾自消失了,徒留镜湖风暴兀自转动,不过看走势不久也快停了。
司洎云当即掏出玄玑镜,他尝试联系封澜,却联系不上,于是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赤霞主人临走时的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像一根断了的弦在脑中一崩,倏地接上,司洎云忽然悟了。
他举目四望,空无一人。赤霞主人既然讨厌人多,平日闭门谢客,他现在想要清净,那么会怎么做?
——自然是把不离开的擅闯者都扔进镜湖幻境里去。
司洎云想通关窍,当机立断,也追着折琢跃入镜湖中!
.
天地倒悬,春秋回转。
折琢猛地睁开眼,差点忘记今夕何夕,他发现自己躺在瀛洲天爻宗自己房间的床榻上,周围布置与五十年前分毫未差,他从榻上起身,感觉浑身莫名非常轻盈,折琢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赫然是微微透明的!
……?
他转过头去看自己起身的床榻,果不其然,那榻上还躺着一个人,正是他自己……的身体。
折琢尝试触摸房中床帷、榻边矮几、室内桌椅,果然全部一一穿过,无一例外。
他触碰不到。折琢好像一个误入这方时空的幽灵,被困在看不见也摸不着人世之外的彼处,就这样作为旁观者看着晨曦逐渐明亮高悬,透过镂空雕花木窗和浅色的帷幔,透到榻上人的脸上。
碎发遮掩的白皙轮廓下,一对亮如沉星的眸子迷蒙睁开。
折琢静静看着“自己”,平日他往往黎明时分就会雷打不动地起来,十年如一日,根本不可能等日上三竿了才悠悠转醒,此人必然不会是他本尊。
是以,这里应当不会是自己的记忆,那么会是什么时候?或者说,又是谁的记忆呢?
榻上的“折琢”左右扫视了一下,抬手一拽悬挂于床幔的香囊,断线碎玉坠了一地,“折琢”轻笑一声,悠悠更衣起身,他神情愉悦,隐约透出些天真残忍的气质,离开床榻的时候随意一脚将那香囊踹开。
折琢:“……”这香囊招惹他了?
见那人走了出去,折琢连忙跟上,天爻宗内人流涌动,折琢看出来这日应当是到了宗门每月例行比试的时候,一旁路过的宗门弟子见到“他”纷纷问好:“折师兄!”“师兄好!”
遴选赛男女弟子是分开比试的,只决赛时才一同角逐,折琢尾随那人走入男弟子的比试场地,场上比试早就开始了,两个剑修弟子各自一丝不苟地运转着正统天爻宗功法,正斗得有来有回。
走近比试台,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那段风流蕴藉的身影,尚穿着天爻宗亲传弟子服的封澜站在比试场一侧,拿着纸笔在评价场上两人修习状况。
封澜看见他来了,便点他道:“下一场,你上。”
不知是否折琢本尊的魂魄影响作祟,还是焚犾喜好美人的性情,“折琢”看起来对封澜态度竟还不错,弯唇笑道:“好啊。”
封澜闻言,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见这人目光如炬,看着自己笑的样子相较平日略带了些许轻佻。折琢皮相不差,阳光照射下,这种神情更是让整个人展露出一种扎眼的俊美。
师弟似乎……性子比从前张扬了许多?
封澜有些摸不清自己心里那点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好像自从秘境历练回来之后,自己师弟就变得整个人有点怪怪的,起先是三天两头找不到他的人,师门本来打算等他回来就给他补办一个生辰宴,也因为抓不到人影搁置了。
折琢修炼是一直很勤奋,平日也不爱频繁与人聚会打闹,往往是有条不紊地干自己的事,但如此神出鬼没,倒是破天荒头一回。封澜猜测他肯定是在秘境中遇到了什么,但又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片刻后,比试台上分出了胜负,折琢看着“自己”轻身一跃上了场,弟子们见二师兄上场了,纷纷跃跃欲试要上去切磋,没几秒就推上来了一个外门师弟,折琢站在场外看着,觉得这位师弟颇有几分面善,似乎是当时一位拜入宗门时天资禀赋并不十分突出但修炼十分刻苦的弟子,这回宗门考核若是能名列前茅,入内门应当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弟子拱手抱拳一礼:“师兄,请赐教!”
焚犾却将眉一挑,也没还礼,一手随意挽了个剑花,折琢发现他随身带的剑竟也不是弁星,而是一把不知从哪拿来的铁剑,看着质量硬度还行,就是略显潦草了些。
焚犾没有留手的意思,在脑中过了一遍天爻宗剑法,直接强攻而上,数招之下逼得对方节节败退。那师弟接得吃力,凝神拆招,心下只觉折师兄的剑术恐怕愈发精湛了。
从前虽然也是压着对手打,但对上他们这些小弟子的时候,总如春风化雨一般,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提点一般喂招。是以之前每回和折师兄切磋,都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不像现在,他真正从对方剑势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和寒冷杀意,冷汗浸身,不由愈发卖力。
哐当一声,封澜眼见那弟子的剑被折琢挑飞,剑修武器脱手,胜负已分,便要喊停,却见折琢竟不依不饶,反手又是一招刺去!那弟子被他制住,瞳孔骤缩,众人惊呼一声,便见折琢手上剑已唰地一下刺破对方衣襟,眼看就要见血!
危急时刻,封澜闪现二人身旁,制住了那把剑,使它无法再向前移动一寸一毫。
焚犾咦了一声:“嗯?不打了吗?”
他见封澜神情冷肃地看着自己,顿感无趣,径自无视封澜禁锢,将铁剑使力收回。
那弟子额上一粒冷汗后知后觉从额角滑落,赶忙起身退开朝封澜行礼道:“多谢大师兄!”也不敢再招惹二师兄,连忙退场了。
封澜却未马上离开,他看着折琢,困惑蹙眉道:“你方才是想杀了他?”
封澜只觉方才亲眼目睹的情况,离奇到就仿佛自己前十五年都从未认识过折琢这个人一样。
真正的折琢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两人,只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没错,他就是想杀了他。魔兽的脑子里有什么比试的概念?想找死,成全他不就行了?站在他的角度,说不定还是一桩善事。
焚犾果然不明白封澜的意思,见对方一副打算质问自己的样子,自然不打算配合,他随手将铁剑插回鞘中,打了个哈欠:“还比吗?不比的话我走了。”
封澜眉痕愈深,焚犾却不等他,自顾自下了场就往外走,封澜吩咐好几个在旁边给他做助手的管事弟子继续安排比试,便朝折琢的背影追了上去。
焚犾刚走到广场外的树林边便被封澜拦下,听到封澜问他:“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焚犾抱臂道:“什么怎么回事?”
封澜心底忖度,真的很奇怪。从站姿,语气,没有一样放在此人身上是不违和的。若是从前,封澜同他问话,对方早就乖乖巧巧地答了,末了微微下垂的眼睛还要亮闪闪地抬起望他,一副暗暗等待摸头的样子。
封澜打量了一番他面色姿态:“练功出岔子了么?可是有产生心魔?”
……这人有完没完?焚犾只觉有些没耐心了,本来他扫了眼折琢的记忆,觉得有些意思才顺势回的天爻宗,在这待得也算是舒服。受到折琢的丝许影响,他对面前这美人的初始好感也算是比较高,但不至于能到容忍对方三番两次盘问的程度。
焚犾微微眯起眼,上前两步,蓦地拉进和封澜面颊的距离,扬唇一笑:“……师兄?这么关心我,我可是会误会的。”
封澜:“……”
封澜听了那么多年这个人叫他师兄,这么狎昵的语调,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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