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凉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卿芍替他摸了脉,微微摇头,只拿出两粒维灵丹给他喂了,表示萧凉伤势太重,暂时无法,最好能去神医谷长期修养。
神医谷一弟子过来汇报道:“师尊,弟子们发现方才那洞穴的另一端是通的,里头别有洞天。”
他们几个带着萧凉也走不远,决定索性进去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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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澜一剑斩下身前异兽首级,剑花一转收剑除尘入鞘,脚下异兽尸首千奇百怪,方圆百里被他清理了个干净。封澜凝目一扫四周,微微拧眉。
要想破解大型幻术,务须从幻境中纷繁的灵流轨迹里分辨出阵眼的灵流波动,继而追溯到阵眼所在的位置。和折琢一行人不一样的是,封澜是见过阵眼——天方戒的,认识天方戒的灵流特征,但他追着阵眼灵流一路走来,除了愈发密集的异兽群,尚未发现旁人的踪迹。
夜色渐浓,山谷里开始起雾,雾色掩住了前路。
封澜耐下心敛眸感应了一番方向,能见度较低,他稳住步子慢慢前进。复行数百步,蓦然在前方看见了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对阵眼的感应愈发强烈,他走近两步,看清了这两个人是谁。
果不其然,是丹夜。信陵城主杜文肇匍匐在他脚下,口鼻流出一股股白色带红丝的液体,在脸下汇成一滩,双目惊恐地圆睁,已然没了生息。丹夜了无生趣地把脚从杜文肇身上放下来,刚要转头离开,就感觉到身后抵上一柄长剑。
“你杀了他。”封澜道。
丹夜缓缓抬手,试图回头的动作被身后的人制止,应答:“是,封仙君,小僧只是请他喝了点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没想到他就死了。”
封澜道:“为何?”
丹夜道:“不为何,此人该死。”
身后的剑紧了半寸,感受到对方元婴期大圆满的境界威压,丹夜冷汗微沁,忙补充道:“此人答应与我界合作,却出尔反尔,实乃小人叛徒死有余辜,小僧只是铲除孽障罢了,仙君实在不必插手。”
身后的人没应话,丹夜忽地会意,从身上拿出个东西抛给封澜,封澜一手接住,那东西在他手上散发出耀眼白光,丹夜竟又故技重施,把天方戒唤醒了!
丹夜乘封澜注意被天方戒转移的瞬间脱离他桎梏,道:“仙君,东西给你了,可莫要生小僧的气了。”
天方戒白光大盛,蓦地以封澜为原点,扯开几米见方的空间通道,封澜知道,这是幻境出口打开了。
丹夜正要乘机逃跑,却在封澜被出口吸入的瞬间眼疾手快抓住,二人立时双双从天方幻境中消失!
从幻境中出来,封澜第一时间闻到浓重刺鼻的硝烟气味。
浓烟弥漫,他从城主房里跃出,此时信陵山庄里不复白日热闹,空无一人。在死寂之中,却看见熊熊的烈焰在木头炙烤的噼啪声中冲天而起,信陵山庄俨然已沦为一片火海!
火势迅猛,烧得很快,眼见火源不止一处,马上就要蔓延到他们所处的位置。
封澜跃上屋檐,丹夜果不其然已先他一步站在那里。丹夜一副事情做完了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封澜反应过来,道:“你那些随从呢?”
丹夜道:“封仙君不妨猜猜?”
见封澜神色不善,丹夜又陪了个笑,道:“开个玩笑。左右此时无事,小僧陪仙君聊一聊也无妨,封仙君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一问。”
封澜道:“杀杜文肇,火烧信陵山庄是你们魔尊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丹夜笑道:“封仙君真是说笑了,小僧自然是依照尊上的要求办事。养不熟的畜牲,当然要尽早处理掉,夜长梦多,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封澜便问:“杜文肇答应替魔界做什么了?”
丹夜道:“信陵神浆,封仙君也听闻了吧?原本是我们尊上的丹方,里头的配方都是有利于尊上的上古焚犾体质修炼的,被那老贼窃走私自调制,把你们仙修哄骗得团团转,真是让我魔界笑掉大牙。
这丹方倒确是也能辅助凡修修炼,但那可是我们尊上修炼的方子,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炼成的。要想把药炼成,得用一味天生有仙缘之人的心尖血做药引,我们魔界不方便抓人,这才把东西放在信陵,谁知道就被这老贼窃去了。”
丹夜挑眉看他:“这杜文肇能弄出这么多的‘信陵神浆’,倒是有几分本事,小僧恐怕他手上沾的人命只多不少,不比我们魔修干净呢。”
“从前这老头答应每月给我们提供尊上修炼的量也就罢了,尊上宽宏大量,我们懒得和他计较,没想到他还敢出尔反尔,想闹得人尽皆知借以和我们断了关系,小僧看这老头也是活腻歪了。”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大火猛地自二人脚下拔地而起,火舌一路舔上房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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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铁链所在处再深入数百米,天光乍现,走出洞穴,地势竟开阔起来。连片星空坠着云海,即使尚在夜间,一方广袤透亮的天池也能清晰地映入眼帘。
此处应当是这峡谷中较高的一坡,身后仍是山谷,身前却已能看见高天低云。这方天池应是由先前那条河在此汇流而成,成片怪颜怪色的野草野花生长在周边,虽然尽皆低矮瘦小,但相比外头那些枯烂植被,也算聊胜于无。
一行人寻了处平坦地方稍事歇息,决定等天亮些再去寻其他仙门中人。
几个医修要替伤员疗伤,把几个全须全尾的往旁边赶,让一边凉快去,折琢轻步往外走,见司空旻一个人半撑着头,躺在天池前的一方小崖上。
司空旻转头,见是他,道:“折兄弟,你不休息?”
这人转过身在身旁挪了个空位,“聊聊?”
折琢不置可否,在他身边坐下。
月色如练,天池中鱼鳞纹闪得细碎,和着夜空上的星子一同轻快地跳跃。四下安静,唯余草木风声。
这种时候,确实适宜交谈。
“实话说,我起先想不通你来历,又见你身上似有妖气,还觉着你是那魔尊的什么下属,掩人耳目替他办事来的。”
折琢道:“司空前辈认为我是妖魔么?但你对我挺友善的。”
司空旻一撩嘴角,朝他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可巴不得你是妖魔更好,最好能把他个信陵山庄闹个天翻地覆嘛!”
折琢:“……”
司空旻手臂随意搭在腿上,居然抬起一手去揉他的脑袋,道:“行,不闹你了。我观你年岁应当还不大吧,刚及冠?”
折琢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道:“应当是。”
司空旻支颐道:“应当?唔,兄长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倔驴脾气,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
折琢已经大约猜到了司空旻要说什么,微微侧头看他。
连绵群山在杳冥夜色中随着云的流动轨迹,时隐时现。天星盖幕,渐渐远走,唯余三两点明灭在司空旻凝望着穹宇的眼睛里。
“此人,名唤萧凉。”
司空旻坦诚道:“萧凉和我是竹马之交,我俩都是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我五岁被我师父收做徒弟,好歹有家可以回,有吃有穿。萧凉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了,他一直一个人摸爬滚打,吃百家饭长到始龀之年。认识我之后,我就求师父也把萧凉收做徒弟,没想到我师父摸了萧凉的资质后,说他是天生剑骨,我师父说他教不了剑,拒绝了我的请求。”
司空旻好像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当时不懂事,闹了一通,我师父心善,允许他同我一道习武修炼。我师父虽然穷,但也好歹把我们两个拉扯大了,一直到我俩十五六岁的时候,萧凉被一个自称是他父母故交的好心人收做了义子。”
司空旻转眼看过来,眼色深沉:“这个人,就是信陵城主杜文肇。”
中州历,三千六百零五年,暖冬。
大雪纷飞,年仅十五岁的司空旻靠坐在茅檐下躲懒,师父让他挥刀一千遍,他老老实实挥了八百遍,乘着师父进屋去烧柴火,他跑进后院里抱了一小坛师父自酿的新酒想要解寒,又冻又馋,靠在屋檐下做心理斗争。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院外木头歪歪扭扭钉成的栅栏打开又关上,萧凉裹着满身的风雪跑进院子里来,一打眼就瞧见了他。这人鼻头冻得通红,星目剑眉却含着笑意,朝司空旻乐呵呵道:“旻儿,你猜我在外头见着了谁?”
司空旻抱着酒,没精打采地施舍他一眼:“谁?”
萧凉道:“是信陵庄主!他竟说与我父母是故交,当年我百日宴上施礼设筵,是他背着我完成的的射礼。”
司空旻疑惑道:“你父母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凭的什么认出的你?”
萧凉从怀里掏出一块雕着他名字的红绳玉牌:“喏,给人家瞅着了这个。”
司空旻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萧凉母亲亲手所刻,萧凉家里曾经是有名的器匠世家,手里雕出的东西极具辨识度,再加上姓氏名讳,虽因着怕歹人惦记,萧凉一般收着这东西不随意示人,但认识的人一旦见了,确实就相当于是身份明牌的存在。
萧凉又从身后摸出一柄铁剑,一看就知道质量不错,比他此前自己拿粗劣材料瞎锻的品相要好个十倍不止:“那杜庄主可真是个性情中人!他与我一见如故,要收我做义子,还说要资助我上各大仙府游艺学剑。”
司空旻听了,也替他高兴,问:“那你去是不去?”
萧凉道:“去,为什么不去?十八般兵器刀法自然是很好,却总归不似剑这般让我兴奋,让我魂牵梦萦。有机会学剑,我必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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