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明日我们即将远行,此去归期不定,今日特来与师父辞别。”
竹林幻阵内,黎崇给风渠君添着茶。
李遇坐在另一侧,一手支头,一手拿鸡腿。
“没良心的徒弟。”风渠君白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来对李遇道:“我说你少吃点。”
听罢数落,李遇立马想放下鸡腿,又觉得都啃一半了,拿着鸡腿举棋不定。
“上次走就没同我说,害为师担心那么久!这次刚回来几天啊,就又要走。当初还,’扫庭前雪、煮食后茗’,等你煮茶,为师早就渴死了!”
黎崇低下头,一副任打任骂的乖顺模样。
“还有你!”师父突然回身,吓得李遇咬着鸡腿一激灵,“总共拿来五只,还要走那么多天,你都吃了,为师还吃什么啊!”
李遇拿着鸡腿想放回纸包,但见鸡腿都啃得见骨,快吃完了,放回去也没什么用,继续举棋不定。
风渠君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收了两个什么倒霉徒弟。半晌才道:“为师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不论走多远、走多久,好好回来就行。若是谁在外面欺负你们了,打不过就跑。先忍着,回来告诉我,攒着到时等师父帮你们出气。”
“师父,您能出去啊。”李遇奇道。
风渠君睨着身侧嘴角一圈油的徒弟:“自然是能,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何时?”
“你吃着为师的烧鸡,还管起为师来了是吧?”
李遇讪笑:“没有没有,我这不是,盼着能和师父共闯江湖嘛。师父一出山,我在外面不得横着走!”
“行了,快把嘴擦擦。”风渠君没好气道,“为师教你的,你都练得怎么样了?”
李遇擦过嘴,诚恳道:“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语闭,想起对面那个始作俑者却没怎么挨骂,倒净说自己了。
于是祸水东引。
“师父,您怎么不问问黎崇的功课啊,上次可是他硬拉着我走的。”
您怎么不数落数落他啊。
风渠君瞧她,李遇觉得自己的小九九太浅显了。
“黎崇还用问吗?他的功课何时让为师操心过?你又不是不知他天资过人,何必再问为师自取其辱?”
“……”果然。
说罢又和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遇儿啊,为师一生就你们两个徒弟。我本不精于奇门遁甲,为师主修的是剑道,一身本事倾授于你,若是纵横剑术在你这失传了,我就……”
李遇与黎崇两人支着耳朵,等了半天下文,也没听师父就出来。
实在放不出任何狠话的风渠君将桌子一拍,他俩跟着吓得一激灵:“反正就是如此!”
两个徒弟,两脸不明所以。
风渠君似是觉得面上挂不住,清清嗓子:“还有般云步,轻功你俩可得好好练,保命最紧要!”
说起这个李遇又自信起来:“师父您放心,轻功简单许多,徒儿已小有所成。”
“嗯,好。”风渠君点点头,抿了口茶。
李遇觉得师父本就不真的气消了大半,遂见状眼珠一转,趴在桌子上腻歪道:“师父,徒儿有个疑问好久了,一直没好意思问师父。明日即将远行,还望师父解惑。”
风渠君放下茶杯,随意道:“问吧。”
“师父,您、您年岁几何啊?徒儿还从未见谁练功练得头发全白的。”
“你觉得为师几何。”
李遇仔细斟酌道:“三……三四十?”
风渠君轻笑一声:“三百四十。”
“三百四十?!”两人异口同声,惊得坐直身子。
“师父您没开玩笑吧?”黎崇不可置信。
“这修到剑圣境界,活个一百多岁本就不稀奇。况且他们为求再进一步,一直入世,沾染太多因果,不长寿的情况下,才有此寿数。为师闭关三百年,远离凡尘,自是长生。”
“闭关三百年?!”黎崇震惊。
“您……您为何闭关如此久啊……”李遇咂舌。
风渠君望向远处,竹林簌簌:“因为一个承诺。”
李遇还没消化完前面的惊人信息,喃喃道:“所以师父您四十岁前便修得剑圣,三百四十……也就是说您还是前朝人!难怪您修为如此高,江湖上却未曾听闻。师父,那咱们从属何门何派啊?”
“无门无派,为师师从天机子。”
“天机子?!!!”黎崇干脆从座位上跳起来。
风渠君被这个一向稳得住的徒弟吓了一跳。
黎崇却狂喜地抓住风渠君的手:“师父您是说,师祖是天机子?!”
“对、对啊……你师祖名号确实是响,但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李遇悄悄附在师父耳边:“黎崇是师祖的狂热崇拜者。”
风渠君了然地点点头。
当日回王府的路上,黎崇还如梦似幻,嘴里不住说着:“师祖是天机子……哈哈我是天机子的徒孙……”
第二日一早,三人驾着马车向临赤城出发。
南宫连朔坐于车厢内,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番驾车的黎崇,低声问李遇:“他为何从昨晚到现在,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李遇高深道:“你懂美梦成真吗?”
南宫连朔摇摇头。
李遇指着黎崇:“这便是美梦成真的样子,记住了?”
南宫连朔点点头。
在临赤城内休整一夜,补充了些干粮和水后,他们沿着城郊拦翁河,溯游而上。
经过四天的长途跋涉,他们仍在漫无目的地赶路。李遇坐在黎崇身旁,满腹牢骚地抱怨:“这一路行来,别说医圣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黎崇左手执缰绳,右手拿着干粮咀嚼,解释道:“拦翁河改道频繁,虽然沿岸土地肥沃,但确实不是个宜居之地,荒凉无人也属正常。”
李遇无奈地转向左侧的河水,百无聊赖,抠手发呆。片刻后,她略有迟疑道:“你觉不觉得……地上的草渐渐地茂盛起来,变密变高了?”
黎崇点点头:“确实如此。”
她又注意到什么,于是扒在车辕上,俯身仔细观察地面,随后起身,语气带着惊讶:
“似乎……还都是些药草?”
“快到了。”黎崇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一会,便见远处出现一个小点,近了,才发现是座庄子。
他们将马车停在庄侧,下了车,只见院门上悬着块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农庄。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不决。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医圣崖?”李遇打量着院内。
“确实不大像。”黎崇附和道。
“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农庄?”南宫连朔大胆猜测。
“……”二人回头,面色皆十分无语。
“李遇,黎崇,南宫连朔。”
三人突然被点名,齐齐立正。
只见农庄外走来一五十岁左右的大婶。她左手抱筐,筐中几条活蹦乱跳的鱼还在挣扎,不时甩出几滴水来。
“您、您认识我们?”李遇试探道。
那婶子径直向院内走去:“汤老鬼给我来信,说你们会来,托我照顾。”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回身看来:“进来啊,今日中午喝鱼汤。”语气颇为熟络。
他们仨互相对视一眼,不明就里地抬步跟了进去。
婶子在院里随手拾起个木盆与小凳,就地而坐,手法娴熟地处理着鱼,连头也没抬,吩咐道:“李遇去屋后,摘点水葱过来。”
“哎……哎哎,好,这就去。”李遇应答着,瞥见同样一脸茫然的黎崇与南宫连朔,听话来到屋后,果然发现一片郁郁葱葱的菜园。
她摘下一把水葱,又打了清水细细洗净,捧着水葱回到婶子身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尹……尹无涯前辈?水葱洗好了,请问要放到哪?”
尹无涯抬手一指:“主屋侧面是厨房,就那间。你去拿个竹筐出来,放到桌子上就行。”
“好。”李遇依言行事,随后又返回黎崇旁边,继续三人立正。
将全部鱼都开膛去鳞收拾好,尹无涯端着盆子站起身,问道:“你们三个,谁会做饭?”
见只有最边上的少年点了头,剩下两人都摇头,于是她便将盆往那少年怀中一塞:“以后做饭的活儿就归你了。”
南宫连朔虽满心疑惑,但仍老实答道:“好的前辈。”
望着南宫连朔步入厨房的背影,尹无涯斜睨着剩下的两人:“你俩就打算这么站着看?不打算去搭把手?”
李遇忙拉着黎崇跟过去,赔笑道:“搭,搭。”
南宫连朔做饭确实有一手,几条鱼硬是让他做出鱼汤、红烧鱼、烩鱼脯三样菜来。之后他又在院子里摘回些蔬菜,搭配着做了两道清爽可口的时蔬。
待饭菜全部上桌,尹无涯满意点头:“动筷吧。”
口中嚼着鱼肉,李遇的目光不时偷偷瞄向正低头专心用饭的尹无涯,经过一番斟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前辈,汤伯伯在信中,可有提及我们此行的目的?”
“说了,看病。”回答简洁明了。
“哦,好。”她随即又堆起笑容,“那用完饭,我们就看病吗?”
尹无涯缓缓抬头,目光直视过来:“已经看完了。”
“看完了?何时看的?”李遇愕然道。
尹无涯扭头迅速扫了南宫连朔一眼:“喏,刚刚看的。”
“就……就,看一眼就行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是医圣。”
“晚辈拜服。”李遇讪笑,显得有些窘迫,继续低头吃饭。
这时,一旁的南宫连朔突然插话:“前辈,敢问我的病情,是否严重?”
尹无涯头都没抬:“严重,迟来半年,神仙难救。”语气随意,倒不像是关乎生死。
听罢李遇与黎崇惊讶对视。
黎崇问道:“前辈如此说,那便是能治了?”
“能治,不过……”
他们三人端着碗,支着耳朵等下文。
只见尹无涯囫囵扒拉完碗中的饭,随手用袖套一抹嘴,才又接着道:
“我治病,得付费。”
三人闻言,俱是松一口气,黎崇连忙道:“只要前辈肯出手相助,晚辈定当感激不尽。我即刻修书一封,让人送来十万两银票,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尹无涯挑眉:“十万两太多了。这样,你们现在随身带了多少?”
黎崇虽感莫名,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五千两银票,李遇也摸出些碎银子,南宫连朔又补上几枚铜钱。
看着桌上三人凑出的钱,尹无涯轻笑一声,对黎崇道:“你拿上五两银子,去给我买回来三斗米、一斗面,还要一翁酱菜。至于剩下的银子,要买什么我暂且想想,等你回来再说。”
“这……”黎崇面露难色,“前辈,离此最近的临赤城,往返一趟也要八日之久,晚辈……”
“看来你也知道银子在这使不上啊。”
“那前辈所说的费用,究竟是指什么?”南宫连朔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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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先救一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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