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惠慈皇后祭日,皇家出行,声势浩大。

谢君意一早拿上了画,如预期中的,夏侯越也前来接她。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东宫门外,一身粉色的长裙与她满头青丝一起随风飘扬。

她望着骑马而来的少年郎,怀着抱着一副卷好的画卷。

见到夏侯越,她举手挥迎,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矜持。

饶是如此却让夏侯越不禁莞尔,他翻身下马,身后一座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但夏侯越的表情在接触到谢君意手中的画像时微微一滞。

夏侯越抿了抿唇,斟酌再三提醒道:“这样的场合你带这个不合适。”

谢君意低头看了眼画,疑惑不已:“我觉得很合适啊。”

夏侯越一时语塞。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特殊的日子,他又不可能明目张胆提醒谢君意,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她肯定会被诟病。

于是夏侯越道:“那你在众人面前不要打开。”

谢君意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她还不知道这幅画是谁自然不敢轻易显示,虽然她已隐隐有了猜测。

从她比对过的那只莲花臂钏。

二人鸡同鸭讲,最后竟然能达成共识,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而言,二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夏侯越将马缰递给随侍的小允子,随后来到了马车旁:“上车。”

夏侯越先一步上前,谢君意跟着他来到马车旁,却见他并没有进去而是低眉浅笑,朝谢君意伸出了手:“来。”

谢君意受宠若惊:“你……”

夏侯越不待谢君意多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起。

谢君意坐到马车中与夏侯越面对面。

“谢谢啊。”

她突然有些拘谨。

主要是……眼前这个笑着的人真的是夏侯越吗?他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谢君意试探性问道:“……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这几日不是在御书房里批奏折就是在外面和其他官僚打交道,夏侯越着实体会到了一把权力当头的滋味。

但也因此他更加体验到什么叫作“势利”,与那些精明、老谋深算的官僚一起,他只觉得一个个都虚伪至极,因此见到谢君意才会那般亲切。

但他了解谢君意的德行,要是他示好她肯定又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来败坏他的心情。于是夏侯越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谢君意切了一声:“还拽上了。”

夏侯越淡淡一笑。

似乎想起什么,谢君意问道:“皇帝待你怎么样?”

夏侯越面上却露出类似疑惑的神色:“很好……”

好到让他觉得像在梦中一样。

“每日我批奏折他会在一旁看着,写的不好他便予以批注,写的好的他会不吝赞美。”

“我近日常在养心殿,忘记了进食他会训我,也会叫大伴给我准备吃的……”

“对了,他好像喜欢杏仁酥,讨厌梅花糕。”

……

夏侯越语气淡淡的,但谢君意能从他那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看出他的高兴。

谢君意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听着。谢君意知道,哪怕是一些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对他而言也太奢侈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希望对他而言,这种平常的幸福能够再长一点。

“谢君意,我正在寻找解药。”夏侯越突然道。

谢君意渐渐回神:“什么解药?”

夏侯越直言不讳:“我的人告诉我,皇帝其实不是病重,是中毒。”

谢君意惊讶地看向夏侯越。

不是因为皇帝中毒,而是因为他要解药。

“你要救他?”

“我想救他。”夏侯越道。

谢君意抿了抿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只要一死就是你当皇帝……”

可看见夏侯越深如谭水的眼眸,她的话消失在空气中。

他是认真的。

“他知道吗?”

夏侯越摇头:“我准备等母后的祭日结束就告诉他,否则忧伤过度加上过度思虑,怕加重病情。”

谢君意叹了口气:“你告诉我难道不怕我趁他病要他命?”

夏侯越笃定地笑了:“你不会。”

谢君意撇了撇嘴:“你这也太犯规了。”

随着谈话声,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时间缓缓流逝。

金轮寺坐落在长天山山顶,清晨雾气环绕,犹如仙山。

但随行皇帝的大臣、妃嫔、皇子到达的时候已至午时,山上的雾气早已消散,太阳探出了半个脑袋。

在寺庙中吃过清淡的斋饭,皇帝便让各妃嫔、大臣随寺庙僧侣入住,自行安排行程,明早早早就要起来祭拜先后。

理所应当,谢君意和夏侯越被分到一间房内。

谢君意跨进房间,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的画,都怪这一路夏侯越太反常了,让她正事都忘了说!

她回头:“夏侯越……”

却见大伴缓缓而来:“殿下,陛下叫您过去呢。”

夏侯越问道:“父皇有何事?”

大伴答道:“奴才不知,不过召集了好多大臣在大能宝殿,应当是为了明日的祭日事宜。”

大能宝殿,皇帝跟他说过,他母亲的牌位就立在那里。

夏侯越微微点头:“好。”

他看向谢君意:“你刚刚叫我有事?”

谢君意看着大伴,大伴注意到她的眼神和善回笑。

谢君意蓦然觉得右眼皮直跳:“大伴,本郡主能去吗?”

大伴摇头。

谢君意便对夏侯越道:“你去吧,我不急,回来再说。”

夏侯越便与大伴一同离去。

谢君意望着夏侯越的背影,那种不详的预言越来越强烈。

不能?

还没有地方她去不了的。

夏侯越跟着大伴来到大能宝殿时,已有许多官僚站在大殿之外。

见到夏侯越来,那些人便如蜜蜂一般纷纷涌了上来。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身体如何啊?”

“太子殿下,今日仍旧丰神俊朗啊!”

“小女时常和臣说起太子殿下已久,说是对太子殿下仰慕已久呢!”

……

恭维、讨好、漂亮话嗡嗡嗡地在他耳边回荡。

大能宝殿外,皇帝背对着他们,只抬头仰望着那块“大能宝殿”的匾。

大伴走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皇帝才缓缓转过身来,喊了句:“太子。”

夏侯越抬头,皇帝朝他慈祥一笑,招了招手:“来,来见过你母亲。”

夏侯越便朝身边的官僚们道:“父皇叫孤,孤就先告辞了。”

他大跨步走上大能宝殿。

“传闻果然不假,陛下开始器重太子了!”有人感慨道。

“帝王心海底针,岂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轻易理解的?你说是吧,洛兄。”

被问道的男子微微一笑:“正是正是。”

夏侯越走到皇帝面前,皇帝揉了揉他的发顶。

“佩佩啊,你长大了,你母后肯定会很欣慰。”

夏侯越望向紧闭的大能宝殿的大门,仿佛他能穿过那扇门看见里面的牌位一样。

夏侯越心里出现奇妙的感觉。

陌生又熟悉。

皇帝亲自推开门,又对大臣们道:“朕与太子先去探望惠慈皇后,你们便侯在门外。”

“是!”

大臣们纷纷行礼道是。

皇帝和夏侯越先踏入大殿,大伴随后而至。

“佩佩,把门关上。”皇帝突然道。

夏侯越不疑有他,独自上前关闭了大殿大门。

大臣们走到大殿门口等候皇帝指示。

“啊!”

一阵尖叫声从大殿内传来。

大伴尖锐惊恐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不,不要!”

众大臣面面相觑。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焦急道:“陛下出事了快打开殿门!”

不知道是谁伸了手,那大殿大门被轻而易举的打开。

殿内的场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胆小的官员尖叫出声:“啊!刺客!”

只见那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满脸血迹,面色如寒冰一般,他手执一柄匕首深深地插入皇帝的腹部,大伴被吓得跪在地上,手上全是血,以往得到的所有体面付之一炬。

皇帝扶着盛放着供品桌子边缘,脸上毫无血色,唯余失望:“为、为什么,朕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你就这般等不及吗?这可是在你娘的牌位面前啊!”

皇帝说出的话让众人一片哗然。

“太子刺杀陛下?”

“不可能吧,为什么啊!”

“我看见的确是太子关上的门……”

“我也看见了。”

“我也是……”

在一刻钟之前太子是最有望登上皇位之人,可一刻钟后他竟生生把匕首刺入了他的亲生父亲身体里面。

夏侯越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望着溅满鲜血的白衣,望着皇帝失望的神色。

他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皇帝满脸悲愤交加:“朕自以为对你已然足够宽容,足够信任,没想到却养大了你的野心……”

野心?

夏侯越猛地看向皇帝,只见皇帝冷漠地望着他,一如从前。就像这段时间的父子温情都是梦一般,梦醒了便都没有了。

夏侯越明白了。

什么代政,什么父慈子孝,什么父子……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是一颗逐渐绑住他的手脚、蒙蔽他的双眼的糖衣炮弹。

他不自禁踉跄一步,想笑,但嘴角怎么扯都扯不动那抹虚伪的笑意:“陛下,这才是您要的吗?”

“朕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狼子野心的逆子!”皇帝抬起手颤微微的指着他,痛心斥责:“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谢家的支持所以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原来他一早就在布局。

从让谢君意嫁给他就开始了。

可怜他还以为皇帝回心转意,还以为他真的也曾打动过他。

“呵。”

夏侯越抬手握住了已经刺入皇帝腹中的匕首,随后狠狠一拔,皇帝闷声一哼,一道鲜血渐红了他那张俊美绝尘的脸。

惊心动魄的鲜艳色彩洒落于他如雪一般苍凉的肌肤上,犹如落入雪中的一点红梅,美得近妖。

“陛下,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否从未把我视为你的孩子?”

皇帝捂着腹部,切身的疼痛让他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尔等逆子,朕只后悔怎么不在你出生那日就把你掐死!”

夏侯越微微闭上了眼。

是的。

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出生从未被人期待过。

大伴面色惊恐:“陛下……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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