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网对面，是省队里的另一对男双组合，王鹏和李昊，都是甲组的老队员，实力不俗。
起初，凌一的状态确实不佳，反应慢半拍，移动也跟不上，几个简单的回球都显得有些勉强。
徐辰在后场组织进攻，同时不忘高声提醒：“凌一，集中精神！”
也许是徐辰的催促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身体逐渐活动开了，凌一的手感慢慢找了回来。
他站在前场，看似随意地一站，但总能在关键时刻，用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和力度，将球稳稳地回到对方场地的空档。
“砰！”又一个角度刁钻的杀球，被凌一看似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挡，球却如同鬼魅般擦着网沿落下，刚好落在王鹏和李昊够不到的死角。
这让在场边看球的沈教练眼睛一亮又一亮，忍不住和身旁的王伦交流：“凌一的接球确实很好啊！”
王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不错，这反应，这手感，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虽然凌一年纪小，虽然凌一喜欢“散步式”防守，虽然凌一体能槽像是永久红血……虽然有这么多让人头疼的缺点，但也无法掩盖他天赋逆天的事实。
沈特看着场上那个依旧移动缓慢，却总能在电光火石间做出最佳判断和处理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只要是比赛，重要的是什么？是赢球！那得靠什么？技术、战术、体能和心理的综合运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创造力。
凌一体能差，技术还略显生疏，更是没有纪律性，但他有该死的、令人嫉妒的创造力啊！
沈特几乎能想象到凌一在全国青锦赛的赛场上，打出那些让人瞠目结舌、只能用“神仙球”来形容的场景了。
就在沈特畅想未来的时候，场上的凌一却突然停了下来，慢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向场外走来。
“怎么了？”沈特和王伦几乎在同一时间紧张起来，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该死，这种强度的适应场地训练，应该不至于让球员受伤吧？徐辰也停下了动作，眼神带着询问望向凌一。
“什么情况？”沈特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本以为凌一要指出自己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比如拉伤或者扭到了，甚至做好了比赛还没开始就要折损大将的最坏打算。
没想到，凌一站定在沈特面前，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有些蔫蔫的，然后做出了一个双手在胸前画圈圈的手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沈指导，我有点打不动了……”
沈特：“……”
王伦：“……”
徐辰：“……”
球网对面的王鹏和李昊：“……”
短暂的沉默后，沈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打不动了？凌一，我们才刚开始热身，球打了还不到十分钟！”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凌一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可是很累啊……”他觉得刚才那几个救球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能量。
徐辰捂脸，他就知道，他的搭档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他走上前，直接把凌一往场地里推：“少废话，刚才是谁说要拿冠军的？再打二十分钟！”
凌一被徐辰半推半拽地弄回场地，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暴力”、“不近人情”之类的话。
沈特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但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要不是受伤，一切都好说……至于体力问题，只能寄希望于比赛的激情能让他多撑一会儿了。
他看向徐辰，投去一个“辛苦你了”的眼神。
徐辰回以一个“我习惯了”的无奈表情。
体育馆内，羽毛球击打拍面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徐辰偶尔对凌一的“鞭策”声，适应场地的训练，还在继续。
男双组的队员们两两对练完毕，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运动背心，脸上却都带着几分兴奋和对新场地的初步适应感。
沈特教练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合。队员们立刻聚拢过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沈特，等待着他的指示。
“好了，都过来，我说几句。”沈特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回荡，“大家也都感受过了，这场地大，空间高，馆里的风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靠近两侧看台的地方，球的落点和飞行轨迹多少会受影响……这些细节问题，你们在接下来的训练和比赛中都需要特别注意一下，提前适应，心里有数。”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分析着场地的特点和可能带来的影响，偶尔点出某个队员刚才对练中需要改进的地方。球员们都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点头，有的还会小声和旁边的搭档交流几句心得。
就在这一片专注的氛围中，有一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凌一趁着众人围在一起，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特教练身上这会，像条泥鳅似的，悄无声息地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一直溜达到圈子最外围，然后，毫无征兆地，一屁股就坐在了体育馆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后面的广告牌，长长地舒了口气，活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甚至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眼神放空。
“凌凌，教练在说话呢！”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在凌一头顶响起。
吴友仁，另一位男双队员，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这个开小差的家伙，他悄悄绕到凌一身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凌一的屁股，低声提醒道，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凌一被踢得往前挪了挪，他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到是吴友仁，把食指竖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用气声小声说道：“嘘——别吵，刚才太累了，我先坐一会儿，就一会儿。”说完，还不忘冲吴友仁眨眨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你最好是快起来！”吴友仁急了，又不好大声，只能压低声音催促。
他想把凌一拉起来，凌一却像在地上生了根，赖着不动，还觉得有点奇怪：“干嘛呀，以前不也这样吗？”他以前就经常在训练间歇找地方“猫着”。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几乎就在吴友仁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带着压迫感的视线锁定了他。凌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只见沈特教练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讲话，正双手抱胸，用一种混合着无奈、愤怒以及“果然又是你”的复杂眼神，凶狠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周围的队员们也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目光在凌一和沈特之间来回逡巡，有的强忍着笑意，有的则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沈……沈指导……”凌一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身体却还有些跟不上大脑的指令。
尴尬之余，他心里还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以前他偷偷混到队伍后面摸鱼，沈特教练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的，怎么今天就被抓了个正着？
他哪里知道，经过刚才那场热身，沈特对他的关注度已经直线飙升到了最高级别。
这家伙天赋是逆天，但这懒散的性子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现在是全国青锦赛，是决定他们未来的关键比赛，沈特怎么可能再放任他如此“自由散漫”？
沈特目光如炬，锁定了脚边那个还在试图缩脖子装无辜的少年，声音不高，威严却不容置喙：“凌一，你知道吗？”语气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溢于言表。
凌一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瞟了沈特一下，半个字也不敢接。他知道，这时候任何辩解都可能引火烧身，沉默是金，沉默是银，沉默是保命符。
沈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将胸中翻腾的怒火压了下去。众人刚松了口气，以为这一页翻过，他却冷不丁地抛出一句：“我看你这脖子缩得，不去演《动物世界》里的缩头乌龟真是屈才了！”
“噗嗤！”旁边立刻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然而沈特冰冷的目光一扫，笑声瞬间噎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微微耸动的肩膀。
凌一彻底石化：“……” 这叫什么事啊！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暴击。拜托，他哪里像缩头乌龟了？再说了，他不过是刚才训练间隙，感觉眼皮有点重，就稍微……稍微打了个盹，小憩片刻，补充一下体力，为下一场训练蓄力而已，至于用如此“恶毒”的词汇来形容他吗？他招谁惹谁了？
徐辰站在人群里，扶了扶额，对于自家搭档这“丢人现眼”的时刻，他已经习惯了。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还坐在地上的凌一薅了起来，对着沈特赔笑道：“沈导，他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我们继续听您讲战术。”
凌一被徐辰拽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站着，嘴里小声嘟囔：“本来就累嘛……”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
沈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给我站好了！认真听！再敢给我偷懒，罚你绕馆跑十圈！”
凌一立刻噤声，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了。开玩笑，绕这么大的体育馆跑十圈，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沈特这才满意了一点，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战术布置，只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时不时地飘向那个站在徐辰旁边，努力装作认真听讲、但眼神依旧有些飘忽的凌一身上。
这小子，真是他执教生涯中遇到的最大挑战……也是最大的变数。沈特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疲惫，但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只希望这头平时懒得动弹、恨不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猪”，能在赛场上突然开窍，把那身逆天的天赋都使出来，多进几轮，拿个好点名次，然后顺利进入国青队，之后就让国青队的教练去头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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