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玩笑呢。”
兔儿爷眼皮一耸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将赵小的话给堵了回去:
“能唱的好,有本事承应是天大的福气,只是这也要讲个时节不是?当今新君可还到不了咱这一把岁数呢。”
“瞎说,分明是兔爷爷你一人觉得时机不到,但在我赵小眼中这等好机遇带来银两可是千倍百倍的。”
赵小此时以茶代酒,似乎是把不住嘴关,仿若醉状问一旁的小厮: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别看我赵小皮囊年纪小,可是这心呀啧啧已经过了千百年,尤其是这张嘴,我可得要好生养着,说他个遗臭万年!”
满座顺着茶棚看戏的哄堂大笑。
爷呀,这话可不兴说哟!
小厮刚想上前拦住,却眼尖见着兔儿爷身边的那位身上揣着刀剑的人给堵住了路,小手无措地慌乱在身上来回找个牢靠地儿拷住,也不敢再出声。
“这茶,在江湖之中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一盏春,有传言说是一盏就能叫人放倒。”兔儿爷说完伸手轻轻晃一晃趴在桌子上已不省人事的赵小:
“醒醒——醒醒,哎呦,你们瞧瞧,说着说着正在兴头上就直接没人声了。当心可别给人灌醉喽。”
自家主子嘴贪吃,能有什么办法?小厮认命地将人背回府中,还不能叫人看见,向前走,也不敢回头吭一声。
这年头,外头风言风语的,他们这对主仆可真难。
“爷的戏呢,爷的伶人呢!快将那妖怪拖过来叫爷狠狠地踹他几脚,叫这个老家伙残害忠良!”八成是茶后余醉还未消,又躺在床上在这说胡话呢。
那小厮见了连忙凑上前悉心照顾:“哎呦我的爷,您这又是怎么了,要是让赵老瞧见别说是奖赏提携了,还不要劈头盖脸给小的骂一顿!”
“赵大人这是怎么了?”宋绶不知何时站在小厮身后,幽幽询声关切,吓得正在收拾的小厮一个踉跄,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转头,眼神四处转了两圈,虽不情愿但也只得礼数周全:“宋大人。”
宋绶背着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脚步移动拿起一旁沾了冷水的巾帕,在小厮极度紧张地状态下被挡在床帘外,眉头缓缓一皱:
“怎么不让开?”看到小厮防备的眼神,随后又放轻声音了然:“我是来为大人降温驱火的,你快快去将药端来喂给你家大人。”
我家大人不需要你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坏家伙降温,本来就没有安什么好心,谁知道你来是不是又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站了一会儿盯住那人,又思来想去怕又会有什么风雨,转眼见他只身一人量他也翻不了什么浪花,还是带着几分怀疑慢慢退下。
“赵大人,你说你的身体怎么这么扛不住揍啊,到现在还没能醒来?瞧瞧这面色过于红润,就是身子骨不好,挨上几棍子就不成。”
宋绶手中的动作没慢,拿起帕子滴滴点点地为赵小洁面:“话说我们还是一道升迁上来的,怎就你是个整日身子骨不行的,不光如此,这运气也不见得……”说到这好像卡住。
赵小突然睁开红彤彤的眼睛,恍若未闻,猛地捉起宋绶的手。宋绶似乎一惊,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放下帕子,“醒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嘴中吐露:“爷……要包下整个花游园,看你小子今日还怎么给爷得瑟……爷。”
说完又呼呼大睡。
宋绶这会儿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回来可真是满满的收获,花游园?是自家母亲经常去往的那处?
扯下赵小死死拽住自己袖子的手,给他放进被窝中,掖好被角,来回巡视了一圈,准备离去。
刚要走过门槛,就见只猫,浑身雪白又大又肥,嘴中笑道:“这赵府连只猫生活都这般滋润。”
说着,瞳孔与猫眼对视。
那肥猫挥舞着爪子要抓人,宋绶提前移开视线,看着它动作笨拙地爬上床上,一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人就已经站在床头。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下来,浸入地毯中。
“宋大人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小厮端着药回来已经没了人影,看看床上的赵小神态还算是安稳,料这人也没什么雄心豹子胆来这里祸害我家大人!
床上,微弱的声音中夹杂一丝颤抖:“快……胸口喘不上气了,是要憋死我……”
小厮听得是自己大人的喊话,赶快将卧在赵小胸口的肥猫给赶了出去,臭骂:“这只肥猫!要是给咱们大人压坏了,可真是和宋混玩意儿一样的坏货了!”
不过是个小插曲,那猫通人性,看了他两眼,似是鄙视,舔着爪子悠哉悠哉地走了。
*
“我睡了多久了?外面天都暗了。”赵小扶着疼得要炸开的头,一身中衣欲要起身,忽然感到这屋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脑海中一道警铃响起,大事不妙!
“头重的要抬不起来了,我再睡一会儿,你去把窗户给我关住,外面的风刮的我脑瓜子嗡嗡的,去去——”
赵小不见人影,闭着眼睛瞎指挥,指挥完又同手同脚掀起被子跑到床上继续哼哼唧唧,蒙头睡大觉。
屋里响了一声“哼!”的声音,被窝下赵小的身子一个寒颤,但不管怎么说,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约莫屋子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偷偷掀开被角,再一点……
“别瞧了,赵老他早走啦!”小厮在一旁没好气。赵小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上,叉着腰多神气:“还好我机敏,反应快,这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大人,您哪里会什么功夫啊!刷一把剑您都够呛!”小厮毫不留情揭穿。
赵小轻咳了两声:“那个,我醉后那老狐狸的家伙有什么反应没?”
“没没没,这还真没有,还是他叫人同我一起把您给隐秘地送回来的。不过……大人,敢成您早就醒了是故意的啊!”小厮惊讶:“还白白叫我担心坏了,刚刚赵老突然回来了,要不是你在那喊我几下,小的现在怕是连命都没了!”
说完叹气,甚是感激。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早说了你家伙跟着我命好。你家大人我还算是有些见识,喝茶喝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味,没法子,那茶太香了,你知道,这些东西过犹不及。”赵小叹息: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给我干趴下了。”
“不过那个兔什么爷爷的没个准信到底叫我这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赵小摸着还留有余悸的胸口,疑惑皱眉,“他叫我来这一遭到底是图啥呢?”
“大人,依小的看您呀——就是见不得别人对您好,想太多了,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宋绶那小子不也要眼巴巴地来上门谢罪?”小厮一边哈着身子说着,一面把药碗递过去。
赵小推开药碗:“宋绶那家伙来过?”
小厮懵懵懂懂地胡乱点头:“来过啊!就站了一小会,小的搁旁边站在亲眼瞧见他服侍您呢!他不敢乱动手脚。”
“哎呦!我说怎么呼呼大睡的时候总觉得这心口就是不舒服,闷得慌。”
赵小捂着胸口,头发散落在床上,另一只手指着散落帷幕后的桌子:“你去看看那家伙掂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好嘞——”小厮放下药碗,三下五除二地并脚跑过去,打开,翻了几下,扭头,一气呵成:“都是一些香料,没别的好东西。”
“香料?我不喜欢香料,拿出去扔了。”
“好嘚——”那小厮手疾眼快打了个音。
“赵老头是个笑嘻嘻的顽童模样,实际城府贼深。我天不怕地不怕是有那老头撑腰。”赵小唏嘘:“这赵老头整人贼狠了,姜多年老辣,就会在边缘线上蹦达还不会踩雷,你说啥表面也不记仇,就很难搞。”
小厮学着赵小往日语气,搓手搓脚跃跃欲试道:“那感情是好!直接给那宋绶干趴下!”
赵小下唇定着上边嘴巴一撅,郑重其事点头:“是要给那家伙一个教训。我之前是不把这些事情给放心上,现在老爷子回来了,你说我真是想拦也拦不住,是不是?”
“可不是——”小厮又一次把药端给赵小:“当时从那小县旮旯里上任的时候,咱们老爷就心疼的紧,只是天高皇帝远的那时候又有秦老盯得严实,赵老的手也难够着,您搁那遭宋绶那玩意带头排挤,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小厮有眼色又劝:“您其实不和赵老对这干,当时也不会被派到那旮旯地方去,您这又是何必呢。”
赵小一脸无所谓:“爷俩天生可能就是冤家,他老自己不也讲过自己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老来得子还得了我这个玩意,只是他心实在是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到最后一条也不肯放过。”
“你说我要不是他亲儿子也许我也就像那些个欠金银子家口里没多大的娃娃一般叫人摔到磨盘上,被活活砸死。”
小厮不知道再要拿什么话安慰他。赵小兀自笑着:“都早些时日的事情了,咱们再怎么说也不能逆转的,老家伙好日子也差不多该到头了,金庭椅上的那位可是防他防的结实,这回指不定又要挑中哪个给他当开封剑使,直扎那老儿。”
赵小说这话好像在看玩笑一般,小厮秉着身子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这可是事关家族荣辱甚至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位赵大人怎么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高高挂起呢。
小厮又问:“就没点回旋的余地?”
“那必然是——无解!”赵小摇摇摆摆,眼睛斜了他眼:
“此一劫,难逃,只能说是有多远拖多远,兴许族中无人作恶还能再拖个二三四五六十年,但也仅此而已喽——”
“对了,你刚才说那香料是异域的?”赵小发问。
“啊?是啊,小的瞧见那包香料的花纹都不是咱们剑来一贯的样式,上面描画的都是漂亮美人儿,可不就是别的地方的。”
上面画的美人?听着这个地儿怎么这么耳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美人墓三个大字,脸色一变,急急问道:
“你去查查最近南纔的战事如何了,那个派过去的说和外交官员现在怎么样了?”
“啊?”小厮不明白这人怎么一脸激烈,本来以为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就大人唯独他不知晓,随后又想到大人趴在床上许多日都下不来还给自己锁进小黑屋,终日颓废的模样,又是犹犹豫豫。
赵小越发想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赤脚跑到人家跟前,发了疯一般使劲摇晃小厮。小厮一时也没了主意,举手投降:“好,我说我说,就是……”
宋绶:赵疯子挨打了,真让人觉着痛快!赶紧去他跟前得瑟得瑟添把火。
赵小:呵,得瑟个什么劲儿?老爷子回来不搞死你,你说我胸口闷得慌是不是你这家伙使得什么坏点子!
小厮(试图拉架)(瑟瑟发抖):赵……赵大人,您,您没对外说过您是赵老的儿子……
(寂静)……
宋绶|赵小(齐声):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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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宁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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