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重重的雾气围绕着,冰块的碰撞声与水流声相互夹杂。极度的寒冷让安野忍不住地打起寒颤,睁开眼,目光所及的地方,是高耸的冰原,近乎压到眼前的深蓝色大雾。
她惊呼,发现身体在移动,穿着单薄,仅仅披着一件披肩的她,居然躺在一块大浮冰上,随着河流的方向,飘向有着无数块浮冰的另一端。
她低头,看着浮冰倒映着自己的样子,手缓缓抚上了右脸颊,鼻子与嘴部中间的右方,那一块长着长条疤痕的地方。
一只丑陋的蜈蚣,终身停留在她的脸部,安了巢。
一瞬间,倒映的自己,又落了泪。
惊恐与不安击穿了梦境,将她拉醒。
霓虹在密布的建筑群里散动,落地窗前,肉眼可见的车流涌动,耳边不断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天像梦里的天一样蓝,一样深沉,像一个有吮吸能力的深渊,要把她席卷进去。
她看着窗前的自己,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如果没有这道该死的疤痕,我的人生应该会很精彩吧。”
窗外的热寂与落寞的她隔绝成两个世界。她裹着被子,蜷缩着往沙发里靠,为自己哭了太多次,也已经习惯省去这个步骤。但不安的情绪依旧密密麻麻的席卷上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安野重新闭上眼,试图回忆方才的梦境。那个地方,像是冰岛,难道是这几天在网上看了太多关于冰岛的分享,所以也梦见了。
手机屏幕亮起,安野盯着屏幕上滕郁祈的名字,愣了好一会,才舍得接了电话。
相处三个月,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好听,沉稳又让人具有安全感,但在安野看来,不可一世的藏品,即使极具收藏价值,但凡人也难以接近。
“阿野。”那一瞬间,安野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单凭这一句“阿野”,就想要把这几日所做的决定给取消。三个月,每一句“阿野。”都足够让她恍神,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开满樱花的季节,她又回到了学校里,得以窥见那一方光明。
她太自私了,居然自私地想用郁祈的叫唤来满足自己对过去的怀念,也太荒谬,居然也试图麻痹自己,接受郁祈的爱。
对于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而言,这都是不公平的事。
“听阿姨说,今天你休息?大律师好不容易放个假,我想应该不会选择躺在家睡觉这样的消遣方式吧?”
平心而论,父母确实介绍过许多的相亲对象,面对将近二十五六岁的同龄人,类似的薪资水平,不同的性格。在投行工作的郁祈,不管是在任何方面,都有着比前面的相亲对象更好的条件。
平心而论..平心而论…如果真要平心而论,那郁祈还是会被那个人所超越…
或许是学法的缘由,让她做任何事,都更注重与讲事实证据,也包括,内心的自己。撒谎一时跟不爱的人结婚,也许将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嗯。”安野笑,鼻腔带着软软的腔调,听上去格外俏皮。
“大律师,不知道今晚有没有运气能请你吃顿饭。法餐,日式?”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滕郁祈知道,安野不会拒绝他的,毕竟是以相亲为目的相处,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进入婚姻殿堂,而他,也早就想找个人结婚,生孩子,过正常结婚男人的生活。
安野打断了他的说话“郁祈,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已经在楼下了。” 他的声音上扬,像是揭露惊喜的人,独自亢奋。
安野蹦着下了沙发,开始往房间跑,在衣柜随便扯了件长衫,又取了条短围巾,跑着出了房间,房门“砰”一声,带着风,一片落叶轻轻落到门前。
滕郁祈看见安野的时候,她没有带一点妆容,只是简单的束起了短发,那张好看的脸上,有着精致小巧的五官,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只有脸上的那道长的像蜈蚣的疤痕,瘆人的可怕。
不过带出去也不算出丑,现代人思想超前另类,有些女生化妆的时候没痣还要点痣,没斑还要画斑,如果带给兄弟们看,很大程度也只会认为这是她图特别画上的玩意。
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还是在领证前就带她去做手术除掉好了。但是这笔钱又该怎么算呢?
滕郁祈的脑子里开始出现那天的画面,安野在家,自己没等她同意,就上了楼,不知道是粗心还是刻意,门居然没关,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她正在换衣服,水洗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细长的腿一路向上,皙白胸前被蓝色的文/胸包裹着,腰部细的恰到好处,单凭侧面,就已经让他产生**。
自己还没尝到任何甜头,凭什么出这笔钱,等人到手了,结婚了,给自己生了小孩,她才有花自己钱的机会。这世界上骗钱的女人多了,就算是看着心思单纯,还有点畏手畏脚的女人,也不能放过怀疑的机会。
安野见到滕郁祈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游离的状态,眉毛还不禁皱了一下“在想事情吗?”
滕郁祈将近一米九的高度,这样的身高,是走出街都会得到很多回头率的程度,一身黑色的经典西装与他细长的身形完美贴合,就是样貌算不上好看的那一种类型。
“嗯。”他回答地干净又利落,撒谎的功力从初入大学起就练得炉火纯青。
“在想你要吃什么。” 滕郁祈认为自己在社交方面算得上游刃有余,在还算融洽的时候,他抛出了话题“噢对!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澳洲的朋友,美容医生,还记得吗?现在刚回国,办的美容医院也建的差不多了,有空带你过去看看?” 滕郁祈说着,用粗粝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的位置,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某些心理素质并不强大的罪犯,会在看到警察后眼神躲闪,因为“心里有鬼”所有才会慌乱不安。
安野不明白,滕郁祈现在想向自己表达什么。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做手术也会面临失败的风险。我们已经聊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
安野耐着性子,没准备再在这个问题上费力,今晚是要好好跟滕郁祈说明白自己的感情状态,秉着不耽误他的目的,顺利将事情解决。
他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安野话语里的怒气,也完全没想到安野会反抗自己,在之前的交谈中,安野带给他的感觉总是安安静静的,容易听人劝的邻家妹妹的形象。
“对不起啊,忽然提到这个,没想到你会那么不开心。” 滕郁祈笑的有些尴尬,作为始作俑者,他开始试图缓解气氛,他很少把事情搞砸,也从未想过,今晚“到嘴的鸭子”,居然也会跑掉。
他从自动贩卖饮料柜取出茉莉花茶,递给她“阿野,生气了?”他俯下身子,对着安野,在距离安野脸部很近的时候,那道如蜈蚣的疤痕,一下就跳进了视野内。
他也没想到自己内心对于这道疤痕竟然是那么的厌恶,昂贵程亮的黑皮鞋在身体的驱使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虽然秉持着笑意,但笑的却很勉强。
就算今晚不让他提,在日后千千万万的时刻,他也要提这个事。要眼前的女人去做祛疤手术的心愿更加强烈了,他又开始权衡,女人家境不错,倒是配得上他,但是这个疤痕,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未来的孩子,疤痕会有遗传吗?很快他又摒弃了这个想法,听她说,这个疤痕是后天造成了,至于是什么原因,自己早就忘在烟消云外了,无论如何,这个疤痕还是让他感到恶心。
安野靠在围栏上,从这儿,能眺望下面的城市群,她的心如同这行驶快速的汽车一半,漂移不安。她将自己往围巾里缩,安安静静地看着从树上坠落的落叶,感受着秋季的夜。
安野抬手,摇头拒绝了滕郁祈递过来的饮料。
片刻后,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滕郁祈“郁祈,我…”她虚虚叹着气,此时的心情像极了浮在田间的芦苇絮,一面真诚地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一面又怕伤害他。
滕郁祈双手捏紧了花茶,将手放在了围栏外“有事要跟我说啊?”他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方才还以为是自己操之过急,让她感觉到了自己意图。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谈的恋爱那么多,他当然知道,这些女人口中所谓的“有事”,无非是职场上那些细碎的事情,影响了她们的情绪,又或是关于对于爱情的看法,没有安全感什么的。总之就是一些再俗套不过的话题,对于安野的鄙视感,一下就多了一些。
像安野这种脸上有缺陷的人,肯定自卑。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万一真结婚了,指不定要怎么造作。滕郁祈挑了挑眉“说吧。在我这,你可以说一切的事情。我想,我应该还是有这种倾听的资格的吧。”
“不过说来也算是惊讶,我一直以为,阿野你会是那种很坚毅的女孩子。就算是遇到困难也会自己解决。”这当然是理想的状态,女人这样麻烦的生物,他当然只想用最低的成本搞定,能结婚,绑她在自己的身边,就最好不过。但那种能不依附任何情感上来,独立又稳定地解决感情依附的女人,少之又少,这算是哲学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观点吧。
不过像自己这么优秀的人,女人们都想一个劲的将情感攀附上来,倒也不出奇。
半晌,安野开了口“郁祈,我想,我们不能继续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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