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雨追杀

雨珠啪嗒啪嗒从车檐滑下,一颗紧接着一颗,连成一条条无色的线,相互交织,像一张大网把车内的人困住。

孔苕荣闭目斜靠在车壁上,耳边的雨声逐渐减小,看样子这雨很快便会停下了。

浅褐色的眼睛忽地睁开,她微微侧耳,耳边除了窸窣的雨声,还有从远方传来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

山间小路上,一人一马在雨中飞奔,马蹄踩在泥泞的地面上,泥浆飞溅而出,留下一串深深的马蹄印。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相府的马车前。

“找人。”低沉的男声,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马车内,花嬷嬷挺身挡在孔母前面,桃果虽是害怕,却也伸出手将孔苕荣护住。

孔苕荣轻拍桃果的胳膊,示意她放开自己。等到身前的瘦弱胳膊移开后,她的身体靠近马车车门处。

她伸出手将门帘拉开一个小缝,透过这个缝隙,打量眼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瘦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面容被黑色的面巾遮了大半,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即使身处大雨之中,也不消一点杀气。

孔苕荣在他空洞的眼睛中,捕捉到了一丝杀气,她脑中警铃作响,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找谁?”她问。

“一个女人。”回答她的依然是简短的话,孔苕荣却听出了对方声音是在故作老成,他的年纪应该不大。

一个女人,没有任何附加的描述。

没有听见车内女子的回答,少年似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形容太简略了,于是选择直接动手。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电光火石之间,门帘便成了一块块碎布,被风雨卷走。

在对方抽出长剑时,孔苕荣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身体后撤,这才免于剑伤。

没有了阻碍的东西,少年的目光迅速在车内的四人之间扫视,最后停在一抹显眼的红色上。

找到了。

少年眼神一暗,他用力一蹬,踩着马背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剑一转,直冲孔苕荣而去。

孔苕荣下意识抬起胳膊抵挡,锋利的剑刃正好划在她包扎好的伤口上,新伤之上又添新伤,血迹迅速渲染了披帛。

她顾不上胳膊传来的疼痛,身体紧贴车壁,躲过了紧接着的一剑。

利剑落下的位置,马车底板裂开一个手掌大小的大裂缝。

少年翻转手腕,剑刃横扫过去,孔苕荣当机立断跳下马车,朝前奔去。

对方明显是冲她来的,为了不拖累其他人,离开马车,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老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从前面抱住少年的腰,拖住他,为孔苕荣逃跑争取时间。

孔苕荣没有时间回头察看少年的动作,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但她也不是笨蛋,跨步抢下了少年的黑马。

她攥紧缰绳,用力爬上马背,料到了这匹黑马不会带着她逃跑,立马拔下头上的发钗,用力扎在马屁股上。

马儿前蹄抬起,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不受控制地向山下奔去。

黑马在湿滑的小路上横冲直撞,孔苕荣伏低身体紧贴马背,手上因为缰绳的摩擦已经磨破了皮肤,渗出的鲜血混着雨水从马背上滴落。

少年的目标只有一个人,他用力肘击妨碍他执行任务的中年男人,将其撂摔在地,在对方企图抓住他的脚踝时,将他飞踢出去。

少年转头,目光锁定孔苕荣的身影,助跑几步,用轻功跳上面前的大树,借着一棵棵大树,飞身径直追赶目标。

少年身后,老吴后背撞在拉车的老马身上,晕了过去。

受到惊吓的老马脚步慌乱,一头栽进茂密的树林里,不见踪影。

本来已经渐缓的雨势,随着一阵猛烈的狂风愈下愈大,似有倾盆之势。

黑马不愧是杀手的坐骑,失智片刻便清醒过来,止住了狂奔。

孔苕荣想要故技重施,腾出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拿着发钗朝着马屁股而去。

黑马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前蹄屈膝,将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缰绳从手中划走,孔苕荣被狠狠摔落到泥浆里,重心不稳朝山下滚去。

少年脚蹬树枝,从天而降,在孔苕荣背部撞上树干时,剑尖直冲她而去。

孔苕荣浅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白色的剑光,雨珠随着剑身落下,滴在她混着泥土的浅黄色衣服上,在那下面——便是心脏。

她浑身疼痛,再没有力气躲避。

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面恐惧,目光对上了杀手凌厉的眼神,也没有丝毫退缩。

只是……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死在这里,她就连这个少年杀手是谁派来的都一无所知,一如前世,一无所知死去的她一样。

所以,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左手挣扎着抓住一个石块,拼尽全力将它砸向落下的利剑。

锵的一声,石块擦着剑身而过,飞落在地上,向山下翻滚。

孔苕荣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利器插进血肉的声音,胸口的刺痛迅速蔓延全身,她能感受到剑刃落下的位置偏离了心脏。

她成功了,只要心脏没有中剑,她就有机会活下去。

少年稳稳落地,站在昏死过去的少女身前,他半跪着,伸出两根手指,俯身检查她的颈部脉搏。

脉搏微弱,下一秒便要停止跳动。再加上流血不止的血窟,他断定,这个女人活不成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完成得很顺利。

他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眼神掠过少女沾上泥浆的面庞,他俯身抽出对方身上的披帛,露出她手肘浸透鲜血的纱布。

枣红色的披帛在泥浆里翻滚,上面沾满了淤泥,有些看不出颜色。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将披帛包裹住,拿在手中。

他没有再作停留,飞身跃上黑马,离开了这里。

……

另一边,相府的马车失控冲进了树林里,车内的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她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危险,不知道该怎样避险。

从马车后面冲出来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男人,他用轻功飞上马车车顶,朝前跨步,站到了马背上。

鬼面人拉住缰绳,稳住身形,跨坐在马背上,他手上用力,往后拉住马头。

门帘被少年杀手砍碎了,马车内的人能清晰地看见外面凶险的情形,和突然出现的鬼面人。

不需多时,一声悲鸣的马啼声响彻山谷,马车终于在鬼面人的控制下,停在了悬崖之前。

马车骤然停下,车里的人身体向前倾倒,幸好花嬷嬷抓紧了马车窗户的框,环抱在一起的三人才免于被甩出去。

桃果离车门最近,也就离鬼面人最近,她战战兢兢瞄了一眼那个男人。

男人只披了一件玄色的斗篷,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浸入湿透的斗篷里。他浑身上下没有可以任何避雨的东西,看得出来,是匆匆赶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戴上面具,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男人身上无形的威压让桃果不敢轻举妄动,她埋下脑袋,却瞧见一只纤细的手从后面伸出来,递来一方手帕。

“把这个给他。”声音很轻,像是一句呢喃。

桃果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只见孔母别过头,眼睛瞟向窗外的雨水,脸上带着桃果看不懂的隐晦表情。

桃果接过夫人递来的手帕,又看向马背上鬼面人的背影,夫人的话她不能不听,颤颤巍巍将手帕递出去。

“这,这是我家夫人给你的,用来,用来……”桃果回头看向夫人,小心辨认夫人的嘴型。

「擦手。」

桃果点头,转头对鬼面人转达:“擦手,手帕是用来擦手的。”

鬼面人低头便看见了手帕上绣着的双蝶,他眼神讳莫如深,右手松开缰绳,接下了那方带着丝丝清香的手帕。

手帕从桃果手上滑走,她这才发现鬼面人的手掌被缰绳磨出了道道血痕。

她不禁感叹,夫人眼神真好,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恩人手上的伤。

鬼面人没有用这方手帕擦手,反而是将它收进怀里,右手重新攥紧缰绳,用力一拽,将车头调转。

全程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牵着缰绳,趁着雨势不大,将相府的马车往山下赶。

……

马蹄声越来越远,等到已经完全听不见的时候,倒在树下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孔苕荣扶着树干,慢慢靠上去,捂着胸口处不停渗血的伤口,强忍着伤口拉扯的疼痛,吐出一口淤血。

她小心翼翼解开右手手肘的纱布,虽然已经脏了,但隔着干净的里衣,还是能简单包住胸口处的伤口,暂时止血。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不然她没有穿心而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孔苕荣靠着树干,血迹斑斑的手撑在上面,慢慢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在那之外还有倔强和不屈。

比起前世的自杀后重生,这算是她精神上的第一次死里逃生,这感觉并不好,甚至有些……折磨。

比起一死了之,活着太难了,就算是一次简单的出行,也会遇见突如其来的危险。

孔苕荣捂着胸口,找了一根木棍当拐杖,在绵绵细雨中,一步一步趔趄着往山下走。

……

山下,孔苕荣终于见到了相府的马车,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妇人的身影朝她奔来。

“荣儿!”

“小姐!”

“小姐——”

有好多人在说话,可孔苕荣耳边只有窸窣的雨声,她的头好痛——

她努力睁大眼睛,在看清来人是阿娘之后,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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