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李常郡幼时坠马,容貌尽毁。他心气极高,不愿意被旁人嘲笑,便从此扣上阎罗假面,以这幅骇人面孔示人。
宋如君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或是残缺不全、或是狰狞异常的脸。
但都没有。
男人面上哪里都没缺,看着甚至比常人还要风神俊秀些,只是单单……高鼻深目。他脸上的皮肤也许因为终日见不到光的缘故,在烛火的映衬下白的几乎有些透明。
显得有些非我族类。
这只能有一个解释。
“你不是汉人?”宋如君诧异道。
李常郡没有作答,而是彻底松开了她。他弯腰拾起在地上打转的面具,原想着扣回到脸上,但是好像也觉得如今这么做多此一举,便把那面具随手放到了床上。
“看过我脸的人,除了我父母,都死了。”李常郡语气平淡。
“……你这是在恐吓我?”
男人因为宋如君的这句问话话,表情变得有些疑惑。没有了面具的遮挡,宋如君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心。
这不是恐吓,而是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定定的打量着李常郡。
他的那双瞳仁在烛火的照耀下浅的跟琥珀似的,哪是一般中原人会有的模样。自己早先怎么就没有发觉?
“你不害怕我么?”李常郡问。
“害怕什么,你是人又不是鬼。行走江湖,谁还没见过几个异人了。”
李常郡听了这话,紧绷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
宋如君好奇起来,“不过,你不是河西节度使李志留的儿子吗?”
那李志留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虽然带的多是沙陀兵,但也都是归顺了的。他的夫人是镇南大将军的长门嫡出,也是实打实的汉人。
这两人怎么能生出一个藩子似的儿子来?
“我父亲是李志留。”李常郡温声道。
宋如君细品了这句话——那就是他的母亲不是镇南大将军的嫡女了。
一想到那首夜里催人泪下的西域战曲,那个不能被外人碰触的锦盒,她突然福至心灵。
“你的母亲。”宋如君抬手摸了摸竹笛,轻声问道,“是她吗?”
竹笛上瘢痕交错,被触摸的太多,几乎带有了玉的油润感。
“我不知道。”
答案出乎意料,宋如君微微怔住。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她就死了。”李常郡淡声说,“淹死的。”
他说完,直直的望向宋如君,眼神里带着几分没有重蹈覆辙的万幸。
宋如君一瞬间突然有些领悟了刚刚那场温存——这里面除了心动,恐怕还有几分对过去遗憾的追念,和如释重负。
陈年往事停在斑驳的记忆里,你不去摸它,便可以若无其事的活着。
“你父亲怕别人知道你不是嫡母所出,被旁人嘲笑,便让你终身戴着面具?”宋如君问道。
这理由宋如君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可笑。李志留先前一个儿子没有,如今有个庶出的,这分明是喜事,又何至于遮遮掩掩。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琢磨不出来。
“是,也不是。”李常郡倒是替她解了惑,“若是寻常小妾生了个庶出儿子便也罢了。只是我顶着这么张脸,朝中元老必定觉得我怀有异心。想要带兵打仗都是痴心妄想,又如何能服众。”
亲生父亲为了权与利,便让孩子一辈子活在掩藏之下,活成了战争机器,着实残酷的让人咂舌。
这也怪不得宋如君先前觉着,老子和儿子是两条心了。
“你……”
“我什么?”
“没什么。”安慰的话就宋如君在嘴边,却怎么说都觉得有几分苍白。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只有烛火跳跃着“啪”的卷了个花。
李常郡温声问:“还继续吗?”
“继续什么?”宋如君有点懵。
李常郡指了指她因为长时间接吻而变得殷红的唇。
这登徒子!
宋如君一愣,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像李常郡多看一眼,自己便要掉块肉似的。
李常郡眼睛里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和稚气的调侃。
没了阎罗面具的他不再那么难以揣测,倒跟个诚心看人乐子的顽童似的。
——你可太不要脸了。
宋如君虽然没把和这句话说出来,但面上颜色明显已经有了几分愠意。
“早些睡吧。”李常郡没过多纠缠,扶着宋如君躺下,“还是少折腾些好。”
宋如君恨恨的躺倒,把被子直拉到下巴颏处,没留出一丝空隙。
男人看了她的举动,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喜事,哈哈笑出声来。
他眼角都皱出了笑纹,至少在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的快乐着。
“对了,那郎中说鬼头疯不是下在饭食里的,是要有人把那玩意碾碎调成药膏子,擦到伤处才能染上。我记得你胳膊那处肿的格外厉害,想来就是下药的地方了。你再细想想,可曾有人接触过那里?”
宋如君越想越糊涂,就是三娘也没有碰过自己胳膊,还能有谁?
见她微微摇头,李常郡便没多言语,收拾了东西站了起来。
“你别忘了恒儿的事情。”自打有了刚刚的肌肤之亲,宋如君也放松了些,连将军都不叫了。
李常郡自顾自把面具绑到了脸上,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又回来了。
“知道了。”他回的很简短,语气有些冷淡。
怎么回事,翻脸不认人了?
宋如君正疑惑,额头上突然传来一点温暖的湿热。
是李常郡走时,微微欠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她额头一下。
——这人占起便宜来还没完没了了。
宋如君抬手猛擦额头,就听见李常郡落下两个字。
“放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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