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称王

罗固目瞪口呆。

一旁的胡骥笑着解释道,“罗连长,梅山嵠并不仅限于高平瑶地,临近的溆浦、黔阳等县瑶峒,也一并划入梅山嵠。”

“啊?”罗固惊道,“杨社长的意思是,除了高平瑶地,我们还要深入临县瑶峒?”

“没错,否则仅以高平一县瑶地,何需设‘嵠’?”

林巧月示意罗固去看他面前写有理事会决议的纸张。

“理事会决议新设梅山嵠,不只在于进拓瑶地。”

罗固扫了一遍,似有所悟,抬起头说道,“更在于探索治理苗瑶的新办法,不同于羁縻或是赶苗拓业的新办法?”

“罗连长看得通透。”胡骥目光温和,却始终在打量罗固,“杨社长嘱咐我们八个字,除此之外再无限制。”

不等罗固发问,胡骥自己答道,“因民而治,不变本心。”

罗固若有所思,胡骥进一步解释道,“‘因民而治’,便是根据瑶人和大山的实际情况进行治理。

“如设立梅山嵠,由瑶人担任嵠令,便是给予瑶人尊重。再如瑶人的服饰、习俗等,只要不违社规,皆予保留。

“‘不变本心’则是‘因民而治’的基础。瑶人要信服大同社,我们要让瑶人过上好日子,即是不能改变的‘本心’。”

罗固仍有些疑惑,试探性地问道,“以我为主,还是……”

胡骥嘴角上扬,“自然是以人为主。无论汉瑶,在我社都享有同等权利,也应负担相同义务。

“杨社长已定下三个任务:兴建庠序、改善民生、平定瑶峒。为此,本部拨银万两,发兵一千……”

“当真?!”

罗固又惊又喜,目标定的再远大,都是空话。只有给钱给人,才算落在了实处。

“罗连长,人和银子很快会到位,不过你也不要期望过高,发来的都是表现良好,预备补充入护乡队的先锋营乡勇。”

林巧月的回话丝毫没有打击罗固的热情,他高兴得眉毛都乱飞了,“只要有人就好!先锋营再差,也不比当初的林场乡勇差!

“而山中瑶兵,不过是瑶目奴兵!瑶目霸占公田,瑶兵平时务农,大头却进了瑶目私库,战时应征为兵,却身虚体弱、缺乏训练、器械落后。

“这等疲弱之兵,若非依仗大山,我手下一连便足够击败他们!”

“罗连长,不可小觑瑶人。”佟香玉柔声提醒道,“苗瑶族类,好勇斗狠,有股不怕死的狠劲在,否则光靠大山也赶不走官兵。”

罗固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我知……”

“佟直指,白面江峒有重要军情……”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四人都看向紧闭的房门。

佟香玉说了声“进来”,彭兴推门而入,他扫视一圈,立在门口,有些迟疑地看向佟香玉。

“彭执法,你放心说,既然是白面江峒的军情,他们三位都得知道。”

彭兴应了一声,面色缓和,“今日有白面江峒的瑶目逃入贯冲等峒,说奉明还控制白面江峒本寨后,抢了他们田土均分给瑶民。

“暗桩也证实了这事。如今奉明还在白面江峒大肆捕杀反对他的头目,众瑶目要么西逃,要么南下贯冲峒想要我社庇护他们。”

佟香玉和林巧月面面相觑,胡骥“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评了句“奇人奇事”。

罗固却突然站起,情绪激动地说道,“我现下便带兵去白面江峒,趁着白面江峒混乱之际,擒下奉明还!

“否则,等奉明还稳住局面,哪怕我们夺下白面江峒,也只能到手一个离心离德的白面江峒!”

林巧月却摇头道,“不妥!此时去打白面江峒,在瑶人心中,我社岂不成了干涉他们分得田土的恶人?”

罗固反驳,“若等田土到了瑶民手中,我们再去,在瑶民眼中,可就不是干涉,而是抢劫了!”

两人一齐看向胡骥,胡骥却追问彭兴道,“奉明还均田,是如何均田的?田土不要钱全部均分给瑶民么?收几成租税?瑶民可要服更多徭役?”

彭兴一时被问住了,思索一阵才道,“租税与徭役之事不清楚,但确实不要钱,至少现下不要。田土直接给了瑶民,不像我社分甚么田皮田骨。”

胡骥陷入沉思,罗固有些不耐烦了,“胡理事,奉明还此僚有些本事,若趁早过去,真被奉明还掌控局面了,可就晚了!”

“太冒险了!”林巧月仍不赞同,“你手下护乡队一百余人,全去白面江峒,且不说贯冲峒安危,若是你败了,局势只会更糟!”

说着,她看向佟香玉,“香玉,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佟香玉苦笑道,“何况,我说话也不算数,本部任命你们为梅山嵠理事,大小事情,皆由你们三人决定。”

三人目光齐聚在胡骥身上。

饶是在最基层久经磨练的胡骥,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奉明还这厮,不知从哪知道了均田令,当真给我们出了道难题。”

……

“蒋天锦,你知道此事若不能成,你的下场会是甚么。”

奉明还靠在交椅上,说着蹩脚的汉话,蒋天锦却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挤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他是官府的特使。

一个小小的瑶人峒长算得了什么!

他抬起头,沉声道,“奉峒长,我既然敢只身到白面江峒来,便笃信此法有效,便不怕去死。”

顿了顿,他平复下心情,尽量让语气不卑不亢,“贼社舍不得田土,却又不得不笼络田主,是以想出一个昏招,将田土分为田骨、田皮。

“所谓田骨,即田土本身。田主拥有田骨,便可向贼社索要田租,也可以田骨换取一次性或定期支付的赎田金,但不准卖给除贼社外的任何人。

“所谓田皮,即田土的耕种权,由贼社所设的伪乡伪里官吏均分给里民,里民若想换田或是借租给外人耕种,皆需伪乡伪里乃至伪县同意。

“可笑的是,许多小田主想要耕种自家的田都不行,只能凭自家田土的田骨收贼社给的租,然后去耕种贼社所谓统筹分配后的田土。”

“贼社此举,便是抢夺民田却又不想背负强盗之恶名,可谓虚伪至极!峒长行均田令,占据大义名分,一旦贼社攻来,便足以让瑶民看清贼社的虚伪!

“没了瑶民支持,贼社在这大山中便是无本之木,往年官府如何退出大山,贼社也会如何退出大山!奉峒长挡住贼社,朝廷到时绝不会亏待峒长。”

“无本之木?”奉明还一字一顿,眉眼间尽是嘲讽,“均田令继续推行下去,谁成无本之木还说不定哩!

“马蝗、香炉山等峒,本就不满老子杀人夺权,如今更是遣兵到交界处日夜巡逻,生怕老子均了他家的田。

“还有溆浦刘南山、卜连山等峒长头目,原本说尽快来援,却迟迟不来。仅以白面江一峒,如何抵抗贼社?”

蒋天锦心下一惊,连忙劝道,“奉峒长,比之贼社,山中诸峒实力弱小,只能以此法稳固根基。与贼社硬碰硬,恐怕……”

“嬲!老子还用你说这废话!要不是没有办法,老子均他祖宗的田!”奉明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但均田有个卵用!

“你莫非以为贼社是官府,人人自扫门前雪,不管我们吞掉周边峒寨?刘今钰那妖女就是靠着蛊惑民心壮大的,老子信鬼也不信她会放过白面江峒!”

语罢,奉明还说了一连串的瑶话,声音刺耳,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蒋天锦心中愤恨,却无话可说。

贼社崛起,就是官府放纵的结果。但如今的贼社却不是官府,其对县乡、对士农工商的控制,远比官府严密。

奉明还想要复刻贼社之路,几无可能。

可如今大同社掌控最为薄弱之地,也只有这片瑶人繁衍生息的大山了。

无论有用无用,他都得试上一试。

不说与贼社的血海深仇,便是向大人物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得从贼社这里讨回些场子。

“峒长,且容……”

他张嘴欲劝,奉明还却猛地站起。

“你莫说了,老子自有自己的打算,至于朝廷的奖赏……”奉明还打量着蒋天锦,嗤笑一声,“你我先保住性命再说罢!”

奉明还眼带笑意,可这笑意十分锐利,透着刀尖的冷意。

蒋天锦心脏怦怦直跳,“奉……”

奉明还大跨步离了厅堂,他的话不得不咽下去,噎得胸口发闷。

“无礼瑶蛮,欺人太甚!”

他恶狠狠地在心里给奉明还记下一笔,沉着脸走出议事厅堂,外边的瑶兵斜眼看他,与同伴叽叽喳喳说着鸟话。

他们一边说,一边畅快大笑,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蛮夷!没教化的蛮夷!”

他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地快步走过。

快到客房时,一队瑶兵趾高气昂地走过。

为首的瑶目挑着几个瑶人脑袋,那死不瞑目的脑袋晃晃荡荡,偶尔洒下几滴黑红色的鲜血。

后面的瑶兵或是背包裹,或是抬着箱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应有不少金银。

瑶目看也不看他,瑶兵却死死盯着他,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他头皮发麻,背生冷汗,闪入一条小道摆脱了那毒蛇般的目光。

他刚刚踹了几口气,却心生不安,忙往右侧看去,只见三个瑶人蹲在一处破烂吊脚楼的拐角处,警惕地望着他。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那三个瑶人冷漠地移走目光,嘀嘀咕咕说起瑶话。

他笑容僵硬,却不敢发作,转身离开小道,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客房,两日不敢出门。

却不想第三日清晨,奉明还的心腹来请他出席盛典。

他一头雾水,“甚么盛典?”

奉明还心腹瞥他一眼,说起流利无比的汉话,“几日前峒长命人伪装成逃跑的头目和峒民,潜入临近各峒。

“昨日我峒兵发三路,与卧底里应外合,破马蝗、埽箕、香炉山等峒,并均分诸峒田土。峒民感念峒长大恩,纷纷请峒长称王。

“峒长推辞不掉,为振作士气,护卫唔奈一脉,决意效仿武烈王,建号称王。”

蒋天锦如遭雷劈。

“疯子!十足十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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