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想了想，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能比较罕见吧。我呆过的班级，好像独生占比比较多。而且零几年的时候，不是有计划生育吗？”
顾轻舟一顿，咧嘴笑，说：“我大哥是98年的，我妈原本打算再要个女孩的，然后生下二胎，是个男的。但我的出生完全是个意外，当时在发现的时候，我都四个月啦，我妈不舍得打掉，然后被罚了钱。”
桑柔笑了笑，说：“那挺好的。”
顾轻舟：“其实也还好。可能因为你是独生的，没有哥哥姐姐，所以谈到哥哥姐姐，感受不一样。”
桑柔浅笑：“或许吧。”
顾轻舟：“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考场遇见的那个女生吗？她也是独生女，得父母偏宠，但是压力山大。”
桑柔一愣：“压力？什么压力？”
顾轻舟：“独生女啊，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很多吗，比如以后要一个人赡养父母、爷爷奶奶，再加上个孩子的，她也不能出省发展。南城市这鬼地方又是高消费低工资的，简直压力山大。”
桑柔眼眸微微睁大，眼底闪过诧异。她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
顾轻舟又继续说：“其实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啦。是我那个朋友跟我说的。她是独生女，以后肯定不能出嫁到男方家，要么男方入赘，要么两边住。不过现在南城市的婚姻形势都是偏向两边住的，不管是不是独生。”
桑柔没接话。
顾轻舟脑子灵光一闪，突然又转移话题了，她问：“哎，你是独生，那你有没有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什么的？”
桑柔愣了好一会，说：“没有。”顿了会，她又补充，“我没见过。”
这下换顾轻舟懵圈了。
桑柔重复了一遍：“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家亲戚。”
顾轻舟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忽然道：“对不起啊。”
桑柔一愣，反问：“为什么道歉？”
顾轻舟丧着脸说：“我涉及你**了。”
桑柔摇摇头，直白地说：“没有啊。我没有觉得这些问题涉及我的**。”
顾轻舟看了桑柔好久，可惜女生的眼睛一直坦荡如砥，反倒显得她过分小心。
确定桑柔不会生气，顾轻舟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顾轻舟显然放心了很多，正常跟桑柔聊天。
顾轻舟问：“那你外公外婆呢？”
桑柔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妈妈从来不说她自己的事情。”
顾轻舟盲猜：“好吧，那你清明扫墓吗？”
桑柔摇了摇头：“不扫。”
顾轻舟：“那你妈妈呢？”
桑柔：“妈妈很忙，她清明也没假。”
顾轻舟顿了顿，看了桑柔好一会，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那你爸？”
桑柔一顿，说：“我爸爸殉职了。”
顾轻舟愣了一下：“公职人员？”
桑柔：“嗯，好像是军人。”
顾轻舟心痛了一下，愧疚地说：“实在罪过罪过。”
桑柔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她幼时，她对父爱是有过期待的，大概是小孩子对父亲天然的敬仰吧，她很渴望父爱。后来知道真相，她也不再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
她的父亲是位英雄，多年所受的爱国教育，也会让她敬仰她的父亲，但这仅仅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
早熟之后，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并没有再生出其他感情。
她感恩生育之恩，却从未提及。叶映这些年也从未主动说过关于他的事情，相比于她，叶映应该更难过才是。所以再叶映面前，她从不会提及这个人。
顾轻舟扯开话题，说：“我们不聊这个了。”
＊
散场的时候，几人A了钱。
顾轻舟带着醉酒的林若离开。卢思源送温湘琳回家。周向阳自己开车回家。剩下的人打算回学校睡。
秦霄喝得脸红耳朵红脖子红的，看着桑柔，眼神有几分迷离，他勉强提了几分精神，问：“能自己回去吗？”
桑柔说：“司机在等我们。”
秦霄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
桑柔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好。”
秦霄走起路来也不歪不扭的，如果不看他的头部，很难想象他醉了。
桑柔频频回头看着他，确定他能正常走路，才松了口气。
“秦霄，你一会去哪睡？”
“回家。”
“怎么回去？”
“打个车。”
桑柔想了想，说：“那我让小陈叔叔先送你回去吧。或者你也可以回我那边睡啊。你房间家里阿姨都帮你打扫好了。”
秦霄忽然站直，直直地看着她。桑柔站在光下，看上去又乖又可爱，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桑柔的头，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秦霄说：“你是不是傻，随便把男人带回自己家。”
桑柔小声反驳：“你之前又不是没住过我家。”
秦霄气笑了：“我是你哥，性质能一样吗？”
桑柔看着他，心里直叹一口气，心想，她不跟醉鬼说话。
桑柔扯了一抹笑，问：“那哥哥可以跟我回家吗？”
秦霄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她。
桑柔被她看得脸热，她撇过脸，问：“你看我干嘛？”
秦霄说：“再叫一声哥哥。”
桑柔愣住。
秦霄又说：“重逢之后你都是称呼我全名的，没听见你叫我哥哥了。”
虽然他小时候老喜欢逗桑柔，但是也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乖乖巧巧的妹妹。桑柔声音又软又娇，每次喊他哥哥的时候，他总是心满意足的。郑磊那帮人还总是羡慕他有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妹妹呢。
少年嗓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妹妹突然有一天不喊他哥哥了。或许他在意的不是称呼问题，而是亲疏问题。
桑柔身子僵住。她看了一眼一旁装死的孟明瑾。
孟明瑾果断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说完，孟明瑾去打开后座，手顿了顿，又果断关掉，打开副驾驶的门。
桑柔看着秦霄，再次仔细端详少年的脸。
此时的他，褪去了防备和冷漠，脸上全是少年人的稚嫩和委屈。
桑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
桑柔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泪眼模糊，喃喃开口：“这三年，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她不敢去设想秦霄这三年过得什么日子。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生活能让一个骄傲张扬的少年委屈至此。
秦霄要强，内心也同样强大。如果不是极大的打击，他万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桑柔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秦霄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好半会，他听见少女喊了他一声：“秦霄哥哥。”
桑柔牵着秦霄的手让他坐到后座上。
司机问：“大小姐，去哪？”
桑柔：“回家。”
“好。”
桑柔低头看着趴在她腿上睡觉的少年，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满眼温柔。
回到家，孟明瑾把书包还给桑柔之后，然后就回孟家睡觉了。桑柔让司机把秦霄带回房间休息。
桑柔问了一遍家里阿姨，得知叶映在书房。桑柔走进秦霄房间，帮秦霄盖好被子之后，然后走进书房。
叶映在书房里打电话，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桑柔。
桑柔张了张口，用唇语跟叶映说：妈妈，我找你有事。
叶映示意她等会。
桑柔去沙发上坐好。耳边传来叶映流利的英语。
过了十来分钟，叶映挂断了电话。叶映走到桑柔面前，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漠然，顿了下，轻声道：“等久了？”
桑柔突然回神，看着叶映，抿了抿唇，摇头。
叶映走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桑柔忽然垂眸，过了几秒，她问：“妈妈知道秦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吗？”
叶映：“大概知道点。”
哪怕不是刻意调查，秦家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不知道。
桑柔怀里抱着个抱枕，她双手扣了扣，脑海里浮现秦霄今晚的样子，她说：“我想知道这三年秦霄发生了什么。”
叶映想了想，说：“之前不是给过你张助理的联系方式吗？有事情，你可以直接找张助理，这种事情，你可以自己找侦探查。”
张助理，名唤张艳芳。这么些年来，桑柔找的舞蹈老师，音乐老师，乐器老师，礼仪老师，包括国内美术展览，都是张助理留意的。
可以说，张助理是叶映为桑柔专门配的助理。
桑柔：“妈妈不能告诉我吗？”
叶映说：“可以，但是我知道的并不全面，也没有深入调查过，而且表述中可能会带着个人惯性思维在转述，这不利于你的独立思考。”
桑柔一愣。
叶映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桑桑，有些事情，你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请示。你想查便查。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无论发生什么，凡事都有我给你扛着。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
桑柔垂着眸，说：“我知道了。”
叶映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抚。叶映说：“很晚了，早点回去睡。”
桑柔：“妈妈也是。”
“嗯。”
出书房的时候，桑柔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看了一眼秦霄的房间，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坐回床边，桑柔给张助理发去自己的要求。
张助理：“好的。”
洗完澡，桑柔躺回自己的床，漆黑的房间里，她思绪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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