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郁蓝在,曾凯乐像是变了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
祝郴起身拿了几个蔬菜串放在时居面前,看一眼他那个死样子,“切”了一声,拿了一罐可乐递过去。
曾凯乐看了一眼,没接。
他放在桌上,替他打开,又向前推了推。
桌子的另一端祝杭正在和郁蓝说话,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
“郁蓝姐姐,你这些年在国外好吗?”
“好吗?应该算好的吧。”郁蓝扯了一下嘴角,“嗯,还不错。”她最后还是换了一个回答。
“但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应该是开心的吗?”祝杭不懂,但是他会直接问出来。
郁蓝后背靠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看着夜空,回:“这里的星星好美。”
祝杭很快被她说的话吸引过去,没再继续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是,好美,我好喜欢这里。”祝杭也仰着脖子感叹着,就像来时的路上那样。
夜空,星星,都美的不真实。
他们长大了,没有了和祝杭一样的纯真。
深夜阳台上,曾凯乐站在上面抽烟。
祝郴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罐汽水。
看着他走近,曾凯乐把烟盒丢了过去,在空中抛成一条线,祝郴接过随手丢到桌子上。
“你不抽还我啊,干吗丢了?”他走进来就要去拿,指间的烟还剩下最后一点。
祝郴拉着他胳膊,退回到阳台上,把手里的冰汽水塞进他手里,“喝这个。”
“你再装,我知道你抽烟的,你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我在电话里可是听到你抽的声音。”曾凯乐不要,他现在只想要烟。
“你懂个屁。”祝郴笑骂一声,把人关在阳台上,“不想喝也要给我喝,年纪轻轻装什么老烟民。”
“我难受。”
“看出来,不然你以为我放着好好的恋爱不谈,来找你?”祝郴说话可是毫不客气。
他不像是来安慰人的,更像是来补刀的。
曾凯乐本就破碎的心,一下变得稀巴烂。
他捂着心口,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真的狗啊,给我出去!”
祝郴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求求祝家大公子您饶了我吧,我能自己安慰好自己,您在这我可能直接会被气死。”
“好,那你自己安慰自己吧。”说完推开阳台门走进房间,路过桌子时候,直接把烟盒拿走。
留下曾凯乐在后面伸手喊:“哎,不是……”,然后很快在祝郴回头时停止。
祝郴在房门前停下,他的声音不轻不重,“郁蓝这次回来,是她给自己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还有我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郁蓝谈的那些朋友都是为了激你的,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想吧,走了。”
房门合上后,曾凯乐在阳台站到半夜,最后差点被蚊子吃了,才骂骂咧咧进屋。
祝郴在回自己房间之前,来到时居房间外没有敲门,靠在门边的墙上,想着刚才自己对曾凯乐说的那些话。
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旁观者清,到了自己身上却什么都看不透。”
他能感受的到,从外婆那次生病后,他变了很多,常常会自己发呆,再次把自己困在锻铸的牢笼中,不愿出来,也不许自己进去,让祝郴觉得很无力,是那种从来都没有过的。
站的有点久了,他的腿开始发麻,索性坐在地上,额头抵着膝盖。
这个时间点,几乎不会有人出来走动,祝郴就这样坐到后半夜。
时居屋内很安静,祝郴想他应该是睡着了。
但是本该睡着的人,在他站到门外的时候,同样贴着门坐在室内。
隔着门的两人,一样的姿势,一样低垂着的头。
时居脑子里很乱,那些画面交错播放着,出现的画面几乎都是黑白两色,唯独两年前遇见祝郴的那天是彩色的。
也正是这一抹彩色,让时居知道原来就算是用很凶的语气,也是能够听到的关心。
凌晨三点,门外传来声响,时居知道是他离开了。
“为什么不敲门?”
“是对我失望了吗?”
“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去祝家招惹他?”
“以后还会继续对我好吗?”
“他……你爱我吗?祝郴……”
这一刻他像是一位病人,想要站起来追过去,腿上没力气,手掌撑在地面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呼吸并没有因为他姿势的改变发生变化,还是呼吸不上来,如同溺水了一样。
身边全是水,没有支撑。
鼻腔里呛了水,很难受,他咳嗽出声,试图缓解这份窒息感。
门被拍响,一声比一声大。
“时居,时居你怎么了?”祝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随之发生改变的是,时居觉得氧气充足了,窒息感慢慢消失不见。
从地上爬起来,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平静了一下气息回他,“我没事。”
拍门声停下,“那你把门打开,我看一眼你。”祝郴说。
“好。”时居扶着墙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走进卫生间,捧着水洗了脸,抬头时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狼狈的脸,眼睛很红,额头上的碎发被水打湿成缕向下滴着水。
深呼吸了一下,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
“很丑。”他对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
打开门的一瞬间,祝郴握住他的双手,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时居笑着反问。
“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我喜欢你的好,也喜欢你的不好,我想要真实的你。”祝郴微微低着头看着他说道。
时居摇头,在心里说:“可是我不想让你看到这狼狈的一面。”
见他不答话,祝郴看向他赤着的一只脚,弯身把人抱了起来,走进去。
时居搂着他的脖子,剩下的一只拖鞋在被抱起来的时候掉在地上。
把他放在床上,祝郴用手摸了摸他的脚,有些凉,起身就要走向卫生间,“你要去哪里?”刚站起身,手就被坐在床上的人抓住,时居仰着头望着他,眼中闪过一瞬间害怕。
祝郴心里抽了一下,很疼。
重新蹲在他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膝上,换成他仰头看着时居,说:“我去拿毛巾给你擦一下。”
“不用。”时居摇头。
祝郴握着他的手,说:“擦一下你会舒服点,放心,我不走。”
这个晚上的时居反应有点慢,反应了一会他说的话,才愿意松开他的手,“那你去吧。”
祝郴很快从卫生间拿了湿毛巾出来,也坐在床上,把时居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毛巾包住两只脚。
他擦的很仔细,时居就这样看着他。
一只手向后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来碰了碰祝郴垂在眉间的碎发,祝郴手中动作一顿,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看着完全干净的双脚 ,用手握住。
指间穿过发间,落在他的眉间。
祝郴可真好看,时居心想,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喜欢到把自己变成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算计,撒谎,在去祝家的那天他有想过逃走。
在那天他把外婆从小教诲自己的那些,全都抛到脑后。
在那个离祝家不远的拐角,他告诉自己仅此一次,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接受。
很幸运,他和祝郴在一起了。
而现在他想要更多。
“祝郴。”
“嗯。”祝郴把自己的头向他的手蹭了蹭,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祝郴在他手心里点点头,“嗯,你说。”
“对待欺骗自己的人,你会怎么做?”时居问。
祝郴想了想,“如果是你,我会心疼。”
“心疼?”时居心跳的很快,这个答案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设想中。
“嗯,如果有事情你不愿告诉我,一定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这个问题好像被祝郴想过很多遍一样,语气很平静。
刚才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嘴巴和鼻子不能呼吸,脖子也像是被禁锢,很疼很疼。
他的呼吸声加重,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脖子上,“时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察觉到他呼吸声不对,祝郴抬眼就看到这样一幕。
时居的脸很白,嘴巴微张呼出的气息一声比一声重。
恐惧从心里蔓延至四肢,祝郴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是,“时居,你看看我,看看我 ……我,我带你去医院,对……医院。”颤着的手连手机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祝郴弯身去捡,左手死死握住右手腕,让它不抖。
“打电话,我先打电话。”最后的理智在支持他思考应该要做的事情。
明明只有三个数字,他感觉按了很久。
拿下手机重复按着,“很快就好,很快。”祝郴一遍遍说着。
“祝郴。”一只手伸来按在他的手上,祝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中印入时居的脸。
他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中,后颈上有一只手在轻抚着。
鼻息间是自己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柑橘气味,他之前问过时居,这是什么味道,香水吗?
那天时居先是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说:“是香水,也是外婆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祝郴还记得自己笑问他,“没想到外婆会送你这样的礼物。”
时居也笑着说:“我也没有想到。”
理智被熟悉的味道拉回现实,祝郴抬手看着他,熟悉的时居回来了,他的心也落了下来。
房间内很安静,凌晨四点,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
就这样静默地抱着彼此。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彻底整理好自己的祝郴,在时居的肩上问:“可以告诉我吗?”
时居没回,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次是意外,如果可以他不想让祝郴记住这个晚上,记住这个糟糕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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