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父母翌日知道时居的父母会回来,他们就离开了岟城。
临离开前,祝鸣晨把祝郴喊了出去。
父子两人站在过道里,他看着祝郴的状态,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
“小郴,我和你妈妈等下回岭城,你留下陪着小时,他父母回来后你多注意点,该有的礼数不要忘记。”
祝郴点头,“嗯,我知道。”
还有其他想要说的话,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祝鸣晨不好多说,很快和项含景一起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那些工作人员也只剩下两人。
时居坐在沙发上弓着背把脸埋在手心,耳中是他们进出的脚步声。
祝郴走做了一碗面从厨房中端出来,坐在时居身旁,说:“吃点东西,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
“我不饿。”埋在手心的声音闷闷的。
祝郴把碗放在桌子上,刚端着碗的手上带着热度,贴在时居的手背上,然后轻轻用力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少吃一点,乖。”
碗被塞进时居的手中,祝郴就这样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时居在他的目光下,拿过筷子吃了起来,但也就只是吃了两口,他就摇头吃不下去。
祝郴也不强迫他继续吃 ,从他手中把碗端了过来,起身坐在时居身侧吃了起来。
一碗面见底,祝郴摸了摸时居的头,走进厨房清洗碗筷。
这一次时居没有继续坐在客厅,他不喜欢那些人进出家里的脚步声,会让他觉得焦虑,放大甚至可以说的上强迫他去认清,接受那个他不愿面对那个事实。
时居跟着祝郴走进厨房,不大的空间中,他从身后抱住了祝郴。
额头贴在他的后背上,说:“我好疼啊,祝郴。”
祝郴手中的动作停下,水流声中他听到了身后压抑的哭声 。
带着水的手,握住那一双抱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手上的凉意,就这样紧紧的握住。
试图给他一点力量。
“时居,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
时居哭出了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抱着祝郴的手也在颤抖着。
祝郴转过身来,面对面把他抱在怀中,任由他发泄般的哭着。
哭声持续很久,他们拥抱着彼此,谁都不愿先松开。
“你们在做什么?”没关的厨房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这个哭声。
祝郴一下就想起来,这个声音他之前在时居电话中听到过,是他妈妈。
眼睛红肿的时居,从祝郴颈窝里抬起脸望过去,哑着嗓子喊了声,“爸妈。”
祝郴没有记错,站在外面的两人是时居的父母。
时母看着他们还抱在一起的样子,皱了皱眉,说:“还不放开?”
时居这才反应过来,从祝郴的怀中离开,因为动作幅度大,他撞上了身后的架子,一瞬间传来的痛疼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走出厨房,站在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见过面的父母面前,想要向他们开口介绍祝郴。
“不用。”时母开口打断他,“等处理完外婆的事情我会和你好好谈谈。”
然后转过头看着还站在厨房中的人说:“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着时居,现在我和他爸爸回来了,请你先离开。”
“妈!”时居开口喊了她一声。
“时居。”祝郴从里面走出来,也喊了他的名字,站在时居身旁,对时家父母,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祝郴,是时居的朋友。”
时父对他点点头,时母不做声。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时居索性打破这份沉默,“也是我男朋友!”
“你给我闭嘴时居!还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时母大声地打断他,抬手指了指祝郴,说:“那天接你电话的也是他是不是?”
时居:“是!”
时母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火气压不住,甩开时父拉着自己的手,厉声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他,你外婆才会……”
“妈!”时居开口的声音比她还要大,那双本就红着的眼睛,彻底红了个底。
深呼吸一下,他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推着祝郴走向门外,对他说:“你先回岭城,后面的事情我可以处理。”
说着就要关上门,被祝郴抬手挡住,他说:“好好和阿姨他们说,等外婆的事情结束后我来找你。”
“好。”时居点头。
祝郴深深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半步轻声说:“答应我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好不好?”
时居点头,“好。”
好像除了这个好字,他已经说不出其他的。
祝郴走了,时居觉得好冷啊。
身后传来时母的哭声,时居独自在客厅站了很久,知道白天变成黑夜,冷的更加彻底。
仿若一下置身一座很大很大的冰窖中一样,入眼的是一片雪白霜花,脚被冻住让他挪不动一步。
哭声持续了很久。
这层阴雾在外婆下葬后的那天,积成厚厚的云层,在时居心中下起了雨。
这天上午天气很好,阳光平等的撒在每一个人身上。
祝郴一身黑衣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时居的背影。
段柏是跑来的,站在祝郴身边喘着粗气,“我……我不知道。”他说。
祝郴还在看着前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现在不方便过去,你帮我去和他说说话。”
段柏点头,看一眼人群前面的时家父母,心中能够猜到几分。
穿过人群,段柏走到外婆墓碑前,深深鞠了一个躬,泪水顺着眼角落在地面上。
站起身后,段柏拍了拍时居的肩,“我来晚了,对不起。”
“不要这样说,你来外会婆很开心。”时居平静地说道。
后来关于那天的记忆,时居记不清了,只是麻木的记得在最后所有的人都离开后,有一人走过来牵住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很暖很暖。
几乎让他身处的那座冰窖融化。
夜幕来临,站在墓园中的时居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您陪我长大,但我还没来得及为您做些什么……真的很遗憾,您说我是您的骄傲,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努力变成您心中那个永远的骄傲。”
冷风呼啸而来,吹走时居脸上最后一滴泪。
“再见了,外婆。我永远爱您!”
鞠躬,擦去眼角的泪,转身离开。
看似果断,实则他心中早已悲凉一片。
顺着台阶走下山,身后的寒风依旧,祝郴一直牵着他的手,“我送你回家。”
时居也握住他的手,还是很暖,带着独属于祝郴的温度 ,让人觉得安心。
“先不回去。”时居说。
“好,那我们去车里坐一会,外面冷。”祝郴牵着他的手走向停在墓园外面的车子。
车内的温度适宜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里面。
外面的风很大,光秃秃的树稍被吹的摇晃着。
车内很安静,时居喜欢这份安宁。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仅说了一个字,就又都停了下来。
祝郴:“你先说。”
时居摇头:“我要说的话你不会想要听的,还是你先说吧。”
祝郴:“不会,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除了分手。”他说的认真,眼睛也是盯着时居看着。
“不是分手,也不会分手,我和你……”时居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爸妈那边可能会有点困难,但是我会全都和他们说明,就是……可能会委屈你一点,这几天我们先别见面,他们很忙不会在国内久待,等他们走了……”
祝郴接话,“怎么?觉得你男朋友不扛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妈她比较强势,还有现在的时间点不适合让你们再见面。”
时居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注定糟糕的事情不是躲避就不会发生的。
祝郴送他到单元楼下,看着他走上楼。
在车内坐了很久,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陷入沉思。
楼上,时家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室内的灯光很足,让时居觉得有些刺眼。
换了鞋子,站在玄关处喊了一声:“爸妈。”
时母就保持着刚他进门后的动作看着他,一旁的时父向他招手,说:“小时,过来坐,爸妈有事情要和你说。”
时居走了过去,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们不说话,时居拿出手机想要先给祝郴发个消息。
“把手机放下!”时母开口,语气带着很浓的怒意。
时父顺了顺她的后背,轻声说:“别动气,好好说。”
时居没有听,先给祝郴发了一个消息,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到家后给自己发个消息。
点了发送后,他将手机翻了个面盖在面前的桌上。
看着他们说:“我和祝郴在谈恋爱。”
一句话把本就濒临爆发的气氛直接爆破,时母瞪着被气红的双眼看着他,质问道:“时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时母站起身,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说:“你们都是男生。”
“我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的感情取向,我喜欢男生。”
这句话说出来,直接把时母气的跌坐回沙发上,她用微抖的手指着时居问:“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相比较她的愤怒,时居就显得平静了很多,“和你们说?然后把我送进医院吗?还是说你们能空出时间来做出什么事情来?”
时母:“你!……”
时居接着说:“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是错误的,喜欢谁是我的权利,无论性别我都有我自己的思想,从小你们就没有真的关心过我,现在也不要试图来关心我的取向,我喜欢男生,喜欢祝郴,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你们接受与否,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时父一手揽着怀里的人,对着时居说:“小时,你少说几句!”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休息吧。”时居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你给我回来!”时母出声喊住他,“你非得要在外婆这里和我吵,把话说的这么绝吗?”
时居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说:“妈,你们等在这里不就是想和我说这个的吗?”
时母被他噎了一下,深呼吸的平息一会,说:“这次你和我们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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