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琅站在山门前回头望,也是许久不曾出去了,是时候去看看现在的仙门变成何种模样,还有能牵动堂堂道尊萧允之人究竟有何能耐。
他得去会一会。
眼睛瞟到山门石刻上的剑痕不由一愣,这剑痕有些年头了,他还记得这是他与殷珵刚拜入师门不久时两人谁也不服谁在山门比了一场弄上去的。
算上今年已经过了六百八十三年,殷珵已经死了六百八十三年了。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玄安十一年。
锦南城外几里,一个脸上脏兮兮头发糟乱如鸡窝的少年抱着膝盖正缩成一团靠着神龛底下闭着眼,时不时蹙紧眉头好像梦到了可怕的东西眼睫颤抖。
又缩紧了一些,恨不得缩成一团变成一个球,弓着的脊背瘦弱嶙峋,怀里抱着一团黑布咕隆着。
少年手指攥紧抓死裤腿,呼吸突然急促,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惊魂不定的瞪眼急喘。
看清周围一片明亮,他还在破庙里终于缓下来,瘦的皮包骨的手扶着神龛慢慢站起要往前走,伸出一只脚忽然不受控制往前扑倒,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眼冒金星。
“...好疼”坐着睡了一夜腿麻了,刚才没注意这才摔了一跤。
少年想爬起,可一动就发现双腿现在不受控制,麻的像蚂蚁在啃食。
不疼,但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只好一直趴着,等这股劲过去,低头就见不平的地面,还带了一点血迹,是他摔倒的时候磕到嘴边出血了。
少年颤抖的手轻轻擦了擦嘴角,果然手背上又血迹,所有的委屈一涌而上,眼前被泪水模糊,少年干脆匍匐在地上大哭一场,把憋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十二岁,一个月内先是没了家再然后没了父母,孤身一个人四处流浪,花光了身上所有积蓄也仅买了口最简陋的棺材安葬父母。
这些天靠树皮野果果腹,还时时担心会不会遇上怪物,他真的太害怕了,甚至想过去死。
越哭越大声,越委屈难过,哭的正起劲忽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他把埋在地上的脸抬起来,灰头土脸的脸颊上挂着几条泪痕。
没看到人,他听错了?
又想埋头继续哭,这时
“不就摔倒了,有什么好哭的,爬起来就好。”
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甫琅腿麻动不了,只能就着这趴地的姿势扭头,看到高大的身形肩膀上坐着个人,低头带笑看着他晃动双腿。
“你...你是谁?”甫琅抱紧怀里的东西想站起来,但腿没法动,只能双手扒拉往前爬,一脸警惕的盯着神像上的人。
“我?路过的,听到破庙有声音进来看看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神像上的少年惋惜的拍了拍手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弯腰打量他,“没想到是个人。”
少年看了看,朝他伸出手,“起得来吗?”
甫琅看着眼前的手,想了想颤巍巍的搭上去,被少年拉起来。
少年个头比他高,看着他破破烂烂的乞丐样皱眉,“屁大点的小孩,一个人闯天下?也不怕遇上什么妖魔鬼怪把你吃掉。”
甫琅低头小声辩解,“我没有。”
“我没地方可去,只能到处流浪。”
少年闻言不语,沉默的看着他,突然上手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提溜着往外走。
“你干嘛!放开我!”
“我有脚会走!”
在甫琅的叫喊中,少年提溜中他走到河边,一言不发把他丢进去,然后站着河岸淡淡出声,“你太脏了,洗干净再上来。”
少年在他的疑惑中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河边,然后转身去了远些的地方靠着河边的石头睡觉。
甫琅心中生疑,但还是听话的洗干净换好衣服,磨磨蹭蹭走到少年旁边,
“你...你为什么帮我,还...还给我新的衣服?”
少年翻身坐起,嘴里叼了棵草,屈腿支着手臂,“看你可怜。”
甫琅低头,“谢谢。”
少年把草一丢,“你无处可去,要不跟着我呗,我也孤身一人流浪,咱俩正好作伴。”
甫琅溜圆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以为听错了怔愣着出声,“真的吗?”
“嗯哼。”少年视线对上他,貌似傲娇露出一笑,肯定的点头,“要跟着我吗?”
甫琅嘴角一瘪,一双狗狗眼里蓄满泪水,刹那间圆滚滚的泪珠滚出眼眶,少年状似嫌弃的后仰,“别忙着哭,我得先说明一下,跟着我吃穿是不会少了你的,不过也是四处流...闯荡,一路上遇到危险自然是少不了,你想好了在回答。”
实在看不下去,少年一脸嫌弃的抬手给他擦眼泪,威胁他,“别哭,憋回去。”
甫琅打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自己擦眼泪,说话时带着哽咽,“我...我跟你走。”
这样至少不是他一个人了,危险就危险,他不怕!
少年忽然抛过一件物品,甫琅下意识接住,是个白瓷瓶,一脸茫然不解看了看手心的瓷瓶再抬头看他。
“药”少年垂眼瞧着他的双手,“你的手指关节处皲裂擦伤,用这个好得快。”
甫琅想把手缩进袖子里,没想到这人居然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他都已经习惯了手上的疼痛。
“...谢谢。”
“用不着,你赶紧收拾收拾手上的伤,”少年站没站像,吊儿郎当的用手支着石壁,忽然来了句,“对了,你叫什么?”
“甫琅,我叫甫琅。”甫琅老实回答,“你呢?”
“我?你叫我老大就行。”少年嬉皮笑脸逗他,“殷珵,不过你不准这样叫,你得叫我老大,知道没?”
“为什么,你不是有名字?”
叫老大是什么鬼?听着流里流气的,一股子街头混混味儿。
甫琅不自信的悄悄打量眼前之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俊俏样,年纪大不了他几岁,怎么还没他稳重?总不至于脑子有什么毛病吧?
“盯着我在脑子里骂我?”殷珵勾着嘴角,“我比你大,你本来就该叫我哥,不过我不喜欢哥这个称谓,所有你只能叫我老大。”
“可......”
“可什么可,听我的别废话,赶紧处理你的手。”
甫琅欲言又止,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最终闭嘴低头处理伤口,不再跟他辩解到底叫他什么的问题,随便吧,能活着就行,管他是想听哥还是老大,甚至祖宗都行。
跟着殷珵,还真是到处跑,在这三年中,他第一次见到树那样高还跑的贼快的草,一座山那么大的妖兽,一点一点打破他的认知,他也知道了殷珵的厉害之处——逃命时总是跑的最快,还不忘把他顺上。
堪称来去无痕。
每次逃命的时间都在他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之时,殷珵突然顺起他就跑,他整个人在风中摇曳,甚至产生了心理阴影,每次逃命之时都能提前预知,不至于被突然拽飞。
后来,他求着殷珵让他教自己跑路的方法,他实在是怕了殷珵,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活不长。
在经历了殷珵上百次教学失败后,甫琅生无可恋躺在地上,忽然觉得前路迷茫一片,一步踏出就是万丈深渊,两步踏出那是阎王再向他招手,再来一步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辈子...
这一点都不能怪他,都是殷珵这个半吊子师傅瞎搞,每次都说这次一定成功,结果每一次还是失败。
为了性命找想,甫琅僵硬的偏过头看几步外站着琢磨的某人,
“老大,我还想多活一会儿,今天就到这吧。”
殷珵也很苦恼,因为甫琅想学的这个快速逃跑技能他生来就会,遇到危险就会下意识做出举动。
不能怪他教的不好,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也没刻意为之学过啊,这个过程......
对了!肯定是因为甫琅他身体里没有灵力,他还没开始修炼,怎么可能做到凡人在天上飞呢。
而他虽然逃跑跑得快,但没自保能力,于是两人终于想通了,开始琢磨找个宗门拜了,去学点本事。
这挑那挑,殷这个看不上,那个不想学,这个规矩太多那个饭不好吃,最后符合他标准的没几个。
两天索性在选出来的几个中挑了现在最靠近他们的宗门去拜师。
十五岁的他踏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路,拜师修仙。
归元宗,修真界有名的千年大宗,两人站在山门前仰头看着巨石,甫琅瞠目结舌惊叹,“好大的石头。”
正直深秋,山林染上秋意。
“我们怎么拜师?”
殷珵:“应该直接进去就行吧。”
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拜师流程。
甫琅将信将疑,“是吗?”
把位置让出来,“你走前面,我垫后。”
相处了三年,他算是知道殷珵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说“应该”的一般都是他胡说八道的,会倒霉,他才不做冤大头。
“行吧,走。”说罢抬脚向前,一只脚刚踏进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两是什么人?干什么呢?”
倏然出现的青年站在里面看着殷珵,殷珵心虚的收回踏出去的脚,指了指自己由指向站在身后的甫琅,“哦,我们是来加入归元宗的。”
青年疑惑,仔细打量二人,“拜师?谁告诉你直接来就能进去,每个宗门都有规定时间招收新弟子,不过你俩算是赶巧了,三个月后就是归元宗五年一度招收新弟子的时间。”
“现在不行,你们先回去,时间到了去报名就行,通过考验才能成为归元宗弟子。”
“这么麻烦?”殷珵小声吐槽,随后回答他,“多谢告知,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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