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和三十年，京城画春坊热闹非常。
今年圣人广贴皇榜，求高人贤者匡扶社稷。玄门仙师、江湖游侠，遂云集于京。
此皆能人异士，焉能不议论天下大势？楚氏王朝享国不过百余载，方传至三代，竟初初有了山河日下的架势。民间广传圣人无德，天神降灾以示警告——洛水接连几年泛滥，从前一年一度水漫城郭，而今岁才至初秋，已数度成灾。
万顷良田被毁，富庶的洛州饿殍遍野。
大河泛滥，西南山川崩陷的噩耗紧跟着传来。
宫中年迈的帝王终于知道怕了，他说求贤若渴，却把一众大才生生晾在宫外。
昏聩懒政，枉谈国祚！
众贤才进京多日，连宫墙的石壁都没碰到，一时间，牢骚漫天，怨声不断。说着说着，话题不禁转到几位有可能继位的皇子上，最近呼声最高的莫过于晋王楚临。
“晋王殿下举荐的那位，唤做莫嵩，治水颇有成效，难怪别人用不着咱们这群山野粗人咯！”一人喝了口闷酒，满满的怀才不遇。
一人道：“莫嵩不过徒有其表，与从前那群庸官有什么区别，他只知治水宜疏不宜堵，光会疏通河道有什么用，岂不晓得，真正厉害的妖孽还埋在河床下面！就这样，竟也成了朝廷的支柱。”
“唉，都是做无用功尔！看来晋王是白费心思咯。”
一锦衣人悠悠长叹，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先让圣上高兴，再告诉他其实这一套治标不治本，届时龙颜震怒，干脆谁都别活了。”
“兄台慎言，慎言，”
一修士摸样的人压低声音劝阻他，“不过话说回来，晋王这头荐了个能臣治水有功，他又素有贤名，照理说必然是来日储君之选，怎的突然跟个妖牵扯不清，这不胡闹吗。”
“什么什么！”
有人激动得狂拍桌子，一脸激动，“什么妖，什么怪？”
“糊涂啊！”修士叹道，“小生来京城一月有余，听说那位殿下最近与一只艳妖出双入对，古往今来，多少明君为美色所惑，呵，如今这妖怪得了特许，在京中想去哪就去哪，晋王随扈左右，此乃不祥之兆，国将不国啊！”
“你懂什么！晋王这是自污，自污懂不懂！都说是皇后害了淑妃，如今晋王声望比皇后生的齐王不知好了多少，皇后的手段，啧啧啧，晋王这是在自保。”
“我看不像，没看到晋王命奇珍阁所有新货都先送去王府供她挑选，有家贵女气得当场撕了把扇子，那小手红的哟！”
“切，说得好像你见过。”
“唉，祸国！”
那锦衣人捋着胡须：“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下晋王是万万离不得妖女！”
“其二是什么。”
是女子的声音。
这一句话与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格格不入。
戒备的目光立刻投射过去。只见一少女站在台阶上，她浑身珠光宝气，正半倚着栏杆玩弄腕上金镯。那张微显凝重的面容稚气未脱，却有了夺人之色，不敢想象几年之后又会是怎一番光景。
她从二楼下来，烟纱曳地，站在那有一会了，得不到回答，凝重的面色变得焦灼。
众人这才意识到她没戴帷帽，乱七八糟地闪开视线。
锦衣人猛喝了几口茶，不自然地大声道：“这里可不是女子该来的地，你是哪家姑娘，怎不知避讳！”
女孩眯着眼，冷哼一声，“不给我说明白，就都别走了。”
锦衣人气得站直身子，嘲弄道：
“洛水中有妖，居于河中，必擅水术，是也不是？晋王殿下那只妖是从幻海带回来的，这下岂不是碰上行家了。等水患一除，哪里还犯得着养一只邪妖。”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众人齐齐了然。
“我说怎么一直想不通，原来症结在这！”
“不过王爷用这种招数对付人，是不是有失君子风范？”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什么！”
“诶，你们还别不信，刑部施刑司在研制一种专门对付海妖的新刑具。”
“胡说！”
海谣声音更大，她从腕上褪下三圈金钏重重敲打栏杆，“楚......晋王怎么可能是你们说的这样！你们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把那妖带回来，因为......”
“因为共患难？不离不弃？哈！哈哈......”
锦衣人立刻接话，也瞬间笑岔了气。
晋王还朝，觐见圣人时亲自解释了为何误入秘境，幸而愈遇见女妖，遂携手度险，尤其说到女妖不顾自身心脉俱损、坚持将续命的清水度给他后，满朝动容。圣人听后好一阵纳罕，半信半疑，随便敲打几句便作罢。
当晚，这桩风流韵事就如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至于海谣，她也是从旁人口中知晓“自己”是何时何地头一次见到楚临。
想到这，女孩脸色可疑地尴尬起来。
锦衣人摇头：“唉，小姑娘家就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看几本话本，成天想着情啊爱的，熟不知天下男子哪有痴情的。总之那女妖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晋王肯多留她几年，谢相也会出手，他家小姐品貌端正，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正位中宫。”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家能忍，天下万民也容不得妖女做国母，我等义士绝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有我等在一天，这天下兴亡就不能不管。妖女胆敢染指社稷，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他抑扬顿挫，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海谣气得头昏，脸越来越红，开口打破这份狂热：
“胡说八道，你敢污蔑晋王！真是笑话，你到底是哪来的假道士？”
“我阳澜观乃大梁排得上名的大观，岂容你污蔑，不过念在你年纪尚小，老夫不与你计较，但也不能就此算了，免得有人以为阳澜人尽可欺，你过来给我斟一杯酒赔罪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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