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从苏州回来后,老岳也心疼唐书悦,让她别这么拼了,公司特意又招了几个高管帮她分担。唐书悦倒也乐得自在,因为不用在工作上天天和孟静纠缠不休,下班也被她揪着不放。唐书悦是非常需要自己空间的人,即使是和康莉在杂志社时,也经常是下班后康莉去和老黄他们那帮朋友聚,唐书悦一个人回家看书看电影。

但孟静不是,她恨不得全方位渗透进唐书悦的生活,迄今为止,她不仅有岳舟、高怡的微信。有一天唐书悦正在咖啡馆见老康和他介绍的一个设计师,商量新款产品的外观设计,她也非要来听听,于是连老康的微信她都有,唐书悦只觉得窒息。

不过这些唐书悦倒也没太介意,她觉得只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人再爱也是半糖主义,比如她自己,有些人就喜欢天天腻在一起。

但是有一天,一件小小的事却让唐书悦茅塞顿开。

孟静又约了她好几天,说要去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吃吃看,这天傍晚,唐书悦也不好再推脱便和她去了。两人在可以俯瞰黄浦江的大落地窗前落座之后,孟静让唐书悦跟着APP上的网红菜单点菜,自己却一个人坐那打游戏打得入迷,头也不抬一下。唐书悦问她这个吃不吃,像是没听见,又问她那个吃不吃,她问里面是不是有大蒜,唐书悦细心看菜单说是有,她说不吃。

虽说唐书悦知道孟家经济实力更雄厚,孟静一直都是正宗大小姐,但唐书悦这性格和她这张脸,也没在哪次约会里受过这种气啊。

孟静不搭理她,其实她觉得挺自在的,窗外的晚霞颜色正好。她靠在沙发上从窗外收回眼看着孟静,而对方毫无察觉,依然沉迷在游戏里。

那一刻唐书悦突然懂了,孟静不爱她,孟静是希望唐书悦来爱自己;她从来都不是陪唐书悦,而是让唐书悦来陪她。唐书悦想,也许她为自己挡酒、选择和青峰合作,都是一样的道理,都暗含着一个隐形条件:你得回馈于我。比起唐书悦的感受,她更注重自己的感受。

如果说这顿饭是初见端倪,后来的事就更加印证了唐书悦的猜想。

唐书悦出神地打量着孟静,却被李医生一个电话拉回来。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啊,可不可以现在跟我去一趟云南,我在机场等你。”

“什么?现在?”她抬起手腕确定了一眼时间,天都快黑了。

“对,就现在,我助理走到半道说家里孩子病了,下车回去了,我要去云南山里做公益咨询,还有其他一些公益项目,得有个帮手,我想着现在临时能叫动的人,大概也只有没上司的唐总您了,你到底有不有空啊?”

“我,”唐书悦还没太反应过来,“我还得回去收东西呢!”

“别收了,到昆明了我给你买,快来,我赶紧挂了给你买机票啊。”李医生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不像跟她开玩笑的。

唐书悦放下手机,抠了抠鼻子,回过了神儿,她反正是不想待在这儿吃这顿冷饭了。于是拿起包就跟孟静说:“我去云南啦,你自己吃啊,菜都点好了。”

孟静这才从游戏里抽身出来,“不是,你去干嘛啊,跟谁一起啊?”

“一个朋友,不知道去哪干什么,也不知道去几天。”反正是撒腿就跑。

孟静不满地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心想康莉都已经五六个月了,反正不是跟康莉出去就行。

在飞机上唐书悦才细细研读起李医生那些企划书,“你已经做了很多年了?”

“对啊,本来国内就心理教育缺失,偏远地区更是,还有一些妇科常识、生理知识都需要普及,之前一个公益组织找到我问有不有兴趣,金金也很支持,那我有知识,她有钱,这事就正好可以做起来。”李医生细心解释。

“以后算我一个。”唐书悦拍拍胸脯,一脸可爱。

“就知道叫唐总准没错!”

飞机穿过云层降落春城,休息一晚后两人又转动车,再动车转汽车,才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到了香格里拉的一个村子里。

唐书悦感觉有些恍若隔世,怎么二十四小时前还人模狗样地坐在国际大都市的高档餐厅里为情所困,现在却在一片开阔的暮色下延着一车道宽的山路回归山野。她觉得这里好安静,仿佛峡谷和森林吸走了所有喧嚣,只留下虫鸣和风啸。

只是路边人家的孩子看她像看外星人,因为她还没来及换上今天早上新买的运动服,依然是昨天那身深蓝色西服套装,和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她和李医生一人背一个大包徐徐前行,唐书悦正在担心天越来越黑,就看见前方迎面而来一支手电。

“是李医生吗?”手电晃了晃,是一个昂亮的女声。

“是的,王支书,我又来啦。”李医生开心地朝她喊,挥舞着胳膊。

接着就是哒哒的跑步声,亮光离两人越来越近。唐书悦看清她了,王支书还很年轻,即使她站在光后,唐书悦也能从她乌黑的眸子里感受到一种生命力。

“你好。”王支书和第一次见的唐书悦打招呼。

“你好。”见到质朴的王支书,唐书悦也好像笑起来都憨憨的。

“来,你们俩把包给我。”她伸手要去取。

李医生赶紧阻拦,“你拿她的,我可以,她刚大病初愈。”

唐书悦把身子一别,“我好了,我可以的。”她对李医生骄傲地愤愤。

“来嘛,你就给我嘛。”

自以为平日健身的唐书悦根本招架不住结实的王支书,败下阵来。三个人边走边聊,王支书问她们在镇上吃了什么没,明天早上几点开始,讲她已经准备好了一件办公室给李医生这几天用,还通知了学校这些。

李医生和她聊着,却突然问她,“这个季节如果明早爬到你上次带我去的地方,还能看到那样的景色不?你别说出来,我要给我这位朋友一个惊喜,你就回答我还有没有。”

“有,夏天也能看到的!”

“太好啦!”

“什么啊?”唐书悦不禁好奇,但她俩谁也不说。

在王支书家的木楼安顿好,李医生跟唐书悦挤在一张床上说:“明天一定要早起哦,这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书悦却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明天醒来发现这里的条件不会太差,她盯着屋顶那颗橘黄的灯泡,上面好像结了一张很大的蛛网。

天还没亮,唐书悦甚至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李医生拽起来。“起来起来。”

“你就这么对待大病初愈的人的?”唐书悦一向没怎么见过日出。

“多穿点儿,你可以的。”

李医生一手打着电筒,一手牵着唐书悦往山上走。四下漆黑,露水还重,雾气氤氲,唐书悦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管了,跟着爬就是了。

几乎爬了一个多小时候后,两人到了一块平地。“就这儿了,你就耐心等着吧。”在乌蓝的背景里已经能看到远山的轮廓了。

两人都边搓手边跺脚,慢慢地,唐书悦知道哪儿是东边了,有一块变得特别特别红。

她揪着李医生的衣服激动地说:“是不是就那,是不是就那!”

李医生有些嫌弃她没看过日出。

几乎就在一瞬间,太阳从山峦间一跃而起,唐书悦“哇”的一声,光刺得她快睁不开眼,她本以为这已经够好看了。

“别直视太阳了,快看后面。”

唐书悦转过身来,巍峨的雪山像是扑面而来,气势逼人,橘红的日光从山顶倾泻而下,原来这才是重点!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里,人似乎更能感受到生命中的本质。

“怎么啦,冻哭啦?”李医生打趣地说。

“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世界原来这么辽阔,可以看的风景还有很多,还有很多条路,还有很多种活法。我以前的世界太小了,虽然我在伦敦待了九年,去过欧洲大部分国家,也见过雪山和日出,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心境,是我把自己困住了。”

李医生欣慰地点点头。

但是唐书悦说:“你不想你们家金老师吗?”

李医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如论这世界有多辽阔,她笑笑调侃说:“得了,你就是嫌弃这么美的景色是和我一起看的呗。”

“哪有,有你这位朋友是我的幸运,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陪我一起看日出,是你帮我把心里的世界变大了。我现在才懂,朋友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对啊,人的精神世界就像一座吊桥,如果只有一根钢丝拉着,那这根钢丝一断就很危险,爱人、家人、多些朋友拉着,这座桥就更安全,有些人既是爱人,又是朋友、家人,那就承载得太多了。”

唐书悦跟着李医生在村里干了一周,听李医生跟全村讲妇科知识,对留守儿童进行心理辅导,她也帮着分发物资,给村民做调查问卷,一个星期下来,高原充足的日光让她黝黑了不少。

回去颠簸的班车上唐书悦问:“你是不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的?压根儿就没什么助理半路下车吧?”

“不信你回去问我助理,咋滴,来了一趟感觉很好?”

“嗯,可真是出其不意。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单纯的事物,原来帮助别人这么快乐,原来他们的苦这么实在,我那点苦倒像是来自虚构。”

“倒也不必这么说,你的苦也是苦,可以合理哀伤。”

后来唐书悦又跟着李医生接触了公益组织里的其他成员,还去了几趟其他山区,眼看着状态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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