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九月,只有夜晚才透着北方特有的浪漫——夜色升得很早,七点天就黑了,八点星星便浮在天空上。这种景色,在南粤只有郊区才能看到,而在中春市的市区,抬头就能望见。银河像倾泻的碎光,洒在中春大学的校园里,格外好看。
今晚是军训的最后一夜,明天就是闭幕式,也是和教官分别的时候。可天却下起了雨,打湿了操场,但闭幕式还是如期举行,没人因为下雨而延期。雨不大,只是雨丝连绵,学校给所有人都准备了雨衣。细雨中,方阵依旧整齐划一,脚步踏起水花,像踩碎了镜面里的月光。
李砚独自坐在观礼区,看着自己班级的方队踏正步穿过雨幕。
闭幕式在周五上午结束,学校给学生放了个周末,让大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迎接新生第一课。散场时雨下大了,李砚举着伞走回宿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模糊了视线。
或许是因为闭幕式,李桐也从实习的地方赶回了学校。李桐是出了名的学霸,大学期间拿过多次奖学金,如今常泡在实验室里钻研。李砚走在路上看到了他的身影——李桐见的人多,可能没认出自己,但李砚虽然有点脸盲,却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那抹熟悉的轮廓。
李砚不好意思主动打招呼,这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象征性地给李桐发了条微聊,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十五天前。
“桐哥,你怎么回校了?”
“回校有事,给本院的新生做宣讲。”李桐秒回,又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刚刚在路上看到你了。”李砚解释。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你,你怎么不打招呼?”
“不敢,也不好意思。”
聊天的工夫,李桐已经到了演讲室,李砚也回到了宿舍——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陈默和赵宇应该还在军训场地没回来。
“等我讲完,我们再聊?”李桐发来消息。
李砚回了个“好”,就把手机搁在一旁。窗外雨声渐密,檐角的滴水敲打着走廊地面,他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白天方阵踏过水洼时那整齐的节奏,仿佛时间也被踩碎成涟漪,一圈圈荡开。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是李桐发来的一张照片——演讲室门口的合影,背景写着“欢迎新同学”。照片里李桐站在后排中央,笑容浅却清晰,身旁围满了新生。李砚放大画面,指尖停在李桐脸上,忽然发现他眼角有熬夜的倦色,却比记忆中更显笃定。他默默退出相册,房间里只剩下雨声。
陈默和赵宇推开宿舍门时,带进一阵潮湿的风,而李桐的演讲也刚好结束。
“我们一起吃个饭?”李桐发来消息。
“好。”李砚起身换了件衣服,顺手把伞靠在门边。
“你这是要出去?”陈默问。
“嗯,对。”
“还特意换了衣服,是和哪位美女约会啊?”赵宇也凑过来调侃。
李砚只笑了笑:“不是,是和开学第一天认识的一位学长。”说完,他就出了门。
李砚撑伞走入雨幕,脚步轻却坚定。路灯在湿滑的地面碎成金斑,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雨丝斜织,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笼罩着前行的路。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李桐发来了定位,还附带一句“等你”。
前方教学楼的光晕在雨夜里格外明亮,仿佛那不只是重逢的约定,更是一段未言明的续章,正在悄然开启。伞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节点上——十五天前那场没说完的对话,此刻正被雨声重新缝合。李砚走近教学楼时,李桐已站在檐下,发梢微湿,笑意温润。
“等很久了?”李砚问。
“刚到,雨大,我就没往前迎。”李桐说着,目光落在他肩头被雨水洇湿的地方,“你倒是很准时。”
两人并肩走入雨帘,话不多,却会自然地避开积水。
这次没在学校食堂吃,李桐在校外找了一家粤餐厅。李砚很惊讶——一个北疆人,怎么会想到带自己来粤餐厅。
“桐哥,你怎么想来粤餐厅了?”李砚问。
“是谁在朋友圈发,自己是‘南粤胃’,吃北疆菜吃到吐啊?”李桐笑着反问。
李砚听了,不自觉地红了脸,低头笑了起来。
餐厅老板是南粤人,把正宗的南粤菜端上了餐桌——口水鸡、深井烧鹅、蚝鱼锅、皮皮虾,每一道都做得很地道。李砚夹起一块烧鹅,皮脆油亮,入口即化,仿佛把北疆的温润都含在了舌尖。他抬头看向李桐,对方正细致地拆着虾壳,动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来粤菜馆的人。
“你常来?”李砚忍不住问。
李桐点头:“嗯,偶尔会来改善口味。”
这顿饭是李砚来北疆后吃得最舒服的一次,他几乎吃完了整盘烧鹅,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窗外雨没停,但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需要刻意填补。李砚讲起南粤的梅雨季——潮湿的巷子里总飘着茶楼的蒸气,像把整个童年都笼在雾里。李桐静静听着,筷子尖顿了顿:“我们北方和你们不一样,夏天很短,冬天很长。十年前,冬天的冰面还很厚,能在上面滑冰呢。”
“其实我还没见过自然冰,也没见过雪。”李砚语气里带着点伤感。
李桐抬眼看向他,目光柔软:“那这个冬天,我带你去看。”话语轻缓,却像落在湖面的雪,瞬间在李砚心上化开一片温热。
“有时间再说吧,现在还早呢。”李砚说。
李桐没再坚持,只是把一小碟姜葱醋推到他面前。窗外雨声渐疏,玻璃上滑落的水痕把霓虹拉长成模糊的诗行。片刻后,李砚忽然轻声说:“其实我怕冷。”
李桐怔了怔,随即笑了:“那更得去看看雪——怕冷的人才该被雪亲吻,因为雪是暖的。”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走出餐厅时雨已经停了。下午的街道很热闹,李桐把李砚送回学校后,就赶回医院了。李砚站在校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风里还残留着姜葱醋的微辛和烧鹅的余香。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明天降温,记得添衣。”发消息的是李夫人,虽然李夫人还是很生气,但她知道父母总是要先低头的,孩子永远只是孩子,李砚在慢慢的长大,总不能把他一直养在温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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