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我们是接到群众报案的,”民警带路的脚步匆匆,嘴上语速更是快得出奇,“接到了电话,没敢耽误,几个值班的同事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老齐急得要命,“有什么话直接说啊。”

民警看了一眼任宴,声音低了下去:“很多人……看见了。”

老齐一僵,脚步都跟着停滞了几秒,还是任宴拉了他一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什么?”

到现在,两人才清晰认识到,很多人的“很多”到底有多很。

比起早上里三层外三层,这会儿的警戒线外,方圆十米之内,围满了人。

就连周围楼房都家家户户开了窗,一个个黑色的脑袋探头探脑地往下望。

这会儿再过十几分钟就是饭点,不少人端着椅子在下面纳凉顺道等饭熟,上班族正好下班,刚刚到家,见了热闹,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这也就罢了,最难缠的,还是那群不择手段,只想争得头条的记者们。

“怎么还有媒体在!”老齐急得想骂娘。

这么穷僻的小县城,难得出一个大新闻,一群媒体人闻风而动,先来的此刻正在强行采访拉警戒条的工作人员。

再回头去看小区门口,不少印着“xx媒体”字样的车,陆续停在门口,从车上冲下来好几个扛着长枪大炮的人就往这边跑。

“在就在呗。”

任宴情绪稳定,他径直走过去,拍了拍一直在纠缠民警的记者,“再纠缠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谁啊,要你多管闲事了?!”

记者闻言转过头,抢报道抢的面皮紫红,待回头就看见了张正气凛冽,从发梢到眉峰,每一处都透露着“不好惹”气息的脸,气焰一下子消了,声音也低了几个度。

“那什么,领导是吧?我们是xx报社,就想过来做个专栏采……”

“让让,”任宴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桃源警方目前并不打算披露此次案件案情,想要采访,请静候允许通知。”

说罢,他示意老齐拦住,自己套上了一次性鞋套,进入了现场。

比起早上来说,这次的尸体没有那么令人反胃。

但也仅限于此。

任宴在那一坨疑似尸块的东西面前蹲了下来。

这是一块完整的,人的肋排。

但并不新鲜。

这块肋排显然在高温下放置了许久,就连断骨里,滋滋的血水都被彻底晒干蒸发,留下暗红色的印记。

骨上的肉剔得很干净,贴近骨头的肉皮里,坑坑洼洼的。

仔细一看,那些孔洞还在动,白色的蛆虫一顶一晃了露了头。

老齐好容易打发了那些媒体,转头凑过来一看,胃里的恶心顿时就抑制不住了。

这会儿在外面,也没地儿找垃圾桶,情急之下,他只能死命掐着自己的喉咙,才堪堪没有在公众之下做出不甚文明的举动来。

任宴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头去看面前这一摊。

沉默了几秒钟,他才开口:“凶手应该是故意的。”

和猜测,凶手是为了让狗毁尸灭迹,但阴差阳错被撞见不一样。

眼下的这堆尸块,大刺刺地躺在人来人往的小区路上,毫无遮挡。

“方向都猜错了,他不想消除痕迹,他在,公然得向警方宣战。”

任宴站起身,示意痕检科的人将尸块处理好抬走,转身出了现场。

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凶手的行事作风,让他隐隐嗅出了些熟悉感,但那群人,怎么会来这里?

先开始纠缠他的那个记者还不死心,这会儿见他面色不虞,身边的镜头就悄悄地往这边挪。

动作不大明显,但还是被任宴捕捉到了。

他伸手,冲着那边招了招手,记者以为得到了允许,带着摄影师就蹿到了他旁边,脸上难掩兴奋。

“章鱼报社?”

任宴看着他胸口别的工作牌,顿了顿,才道:“不是很走心的名字。”

记者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挠了挠头,尴尬的一笑,想要说什么,就被直接打断。

“但我记住了。”

长相出众的男人敛眉抿唇看了过来,逐渐黯淡的光影里,他身子笔挺,像出了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低眉垂眼的瞬间,凛冽的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章鱼报社”四个字上,再次重复道:“我记住了——”

“今天的事情,你家但凡报道出一个字,都算违反法律,妨碍公务。”

记者一愣,霎时脸色苍白如纸。

任宴轻轻推开他,大步往前走,却并非是回警局的方向。

他在居民楼前停下脚步,望着上面的“三单元”字样顿了顿,随即,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老齐不明所以地拉住他:“你来这儿干嘛?”

“我去看看老李的儿子到底在不在家,如果不在,我要并案,另外,你出报告,申请整个小区的搜查权限。”

任宴直言不讳。

“第二次抛尸也在桃源小区之内,凶手一定离小区不远,而桃源小区进出都需要登记,我查过,最近一个月以内,小区的外来人员造访少之又少,监控显示的来往人群也是熟面孔。”

“我们都在想,野狗在吃尸体,那个时间段恰好没有监控,凶手这样做是为了让野狗神不知鬼不觉消化掉那部分的尸体。”

“但是仔细想想,抛开下午的第二包尸体不谈,照人的骨骼硬度,一只野狗,真的能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将那些全部消化掉吗?”

“做不到,一定做不到。”

“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方向。”

老齐看着他,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色:“你是说……”

“对。”

任宴无情地打破了他对眼下这个守了二十多年小区的幻想。

“我知道这个小区承载了你很多记忆,无论是谢尧,还是老李,或是其他人,你一直都抱着凶手是外来人口的想法,你不信跟你打过交道的人是这种穷凶极恶,惨无人性的凶手。”

“但现在我要告诉你,凶手绝对是这个小区的人。”

“……你,你这个证据说服不了我,”老齐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外来人员造访少,可监控停止期间,他完全可以翻墙进来,甚至可以找到机会让门卫开门,这种擅离职守的事情很常见。”

“那特意选在监控停止运转期间呢?”任宴看着他,“如果不是小区的内部人,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个谈资,物业的人,甚至小区里的知情人,喝个酒,说不定就当个下酒料说出去,被人听见,这很常见!”

老齐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如果对那四个人有怀疑,你可以单独找他们问话,如果实在不行,还能以登记借口不符,申请问话,但是,全区封控,我不同意!“

任宴眯起眼,他终于发现了老齐的不对劲。

老齐并不是在反对他的推测,甚至隐隐有赞同的意思,他纠结的点,自始至终都在全区封控上。

全区封控怎么了?

“你没说实话,”任宴皱起眉,“你在瞒着什么?”

“什么意思?你的嫌疑人,怀疑到我头上来了?”老齐不可置信。

“没有怀疑你是嫌疑人的意思,”任宴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但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舆论已经无法遏制,我能强制要求媒体不报道,但堵不住今天围观群众的嘴,全区封控警戒,是对整个桃源县的负责,也是对关注这件事的大众一个有实质进度的交代。”

“为什么要阻拦我?桃源小区里,有什么,是你没有对我交代的?”

老齐肉眼可见地慌了神,他借脱下帽子动作,掩盖自己的紧张,但不时抽一下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却仍旧固执的,一言不发。

任宴慢慢呼出一口气,他放缓语气,接着道:“杀人凶手选在监控停止运转的时间段抛尸,为的不是什么遮掩,他就是要大大方方的,要别人发现。”

“桃源小区不远处就是一个农庄,警局前面的那条路,就是菜农们每天去赶集的必经之路,基层建设道路维修,大路走不了,菜农们只能选择走警局前面这条路,而走这条路,就一定会发现这条在啃食人类骸骨的狗。”

“这个很少会被注意到的习惯,成功地带偏了我们,从凶手的角度看,我们思路跑偏,他被抓的可能性又小一点,可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公然的在小区内投放第二包尸体?还特意选在了人最多的时间段?”

“你还不明白吗?老齐。”

任宴“咔哒”一声点燃了含着的烟,袅袅的烟雾从他唇边溢出,拦阻在两人之间,他几乎要看不清老齐的脸。

“凶手算计的不是我,是你。”

“他和你熟,他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知道就算他这样做,你为了某种原因,也会阻拦封控警戒。”

“你在被他当枪使,懂了吗?”

老齐往后退一步,神色间有几分松动,他动了动,似乎要侧过身,但很快又恢复了拦着的站姿。

他低下头,以沉默应对任宴节节攀升的怒火。

来桃源之前,任宴没想过,自己从业生涯遇到的第一个坎,来自自己看上去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下属。

如果这是从前,他还是那条“疯狗”的话,他现在已经要一脚踹过去,给人撂这儿了。

但这不是他的地盘,眼前的人更不是一手带出来的兄弟。

他忽而有点疲惫,长时间未睡眠,让他的后脑勺隐隐作疼。

然而老齐还是不肯让步。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便以沉默来拒绝改正错误。

偏偏全区警戒申请,需要他的签字。

任宴烦躁地啧了一声,在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转身往外走。

但没走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单元楼外面,被花园覆盖的视角盲区,戴着黑色棒球帽,一身休闲打扮的青年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脚边一只白猫正贴着他的小腿撒娇。

是谢尧。

似乎是听到了出来的脚步声,对方抬眼,漠然的眼神看了过来。

下一秒,任宴听到了他清凌凌的声音,不含半点起伏的腔调里,是没有半点情绪的问话——

“任警官,你还好吗?生气对身体可不太好,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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