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恕叹了口气,那确实不用说了。
“陆嘉棋在小学过得非常不开心,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候,正好聋哑学校的老师过来回访,希望能招一些学生回去继续上学,并保证即使在聋哑学校上学,也能正常念初高中,参加高考上残疾人大学。妈妈不同意,但陆嘉棋却很想回去。不管妈妈怎么吼她,打她,跟她哭诉,陆嘉棋都毫不动摇,坚持一定要回聋哑学校。那恐怕是她为了争取命运自主所作出的最大努力吧。……而她的努力,也确实给了她最丰厚的报偿。聋哑学校初中虽然没有舞蹈课,可是周团长经常会回来找好苗子,于是陆嘉棋就这样再次和周团长相会了。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
庄恕点点头。
“周团长带陆嘉棋去跳舞,陆嘉棋虽然错过学习跳舞最好的时候,可她还是努力练习……她努力得让我和妈妈都很吃惊。可是,我和妈妈都看不出跳舞有何未来可言。说句得罪人的话,以前我认为跳舞的都很没文化,是小混混才会做的事。何况…历史上跳舞都是用来取悦人的,哪有地位可言。”
庄恕心情微妙地看向陆嘉弈:“现在是新时代了。”
“……妈妈也是这样想的,直到庄女士你出现。你让妈妈看到陆嘉棋有希望成功,妈妈觉得我不会出问题,就开始把重心转移到陆嘉棋的身上。陆嘉棋跳舞吃的苦是看得见的,爸妈就更心疼她。这些年陆嘉棋学会了一件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的不省心,至少有一半是爸妈惯出来的,另一半完全就是不读书导致的愚蠢。”
庄恕听着,心情更加微妙了。她情感上本应该生气,但理智上却很赞同陆嘉弈的评价。可是她心里又很清楚,如果陆嘉棋也和陆嘉弈一样读书,未必就会有现今那样浑然天成的感染力了。
“陆嘉棋很幸运,她能遇到你这样的伯乐,这是无数人求也求不来的贵人。”
“你不也一样遇到了贵人吗?”
“……那不一样。”
“你觉得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一路走来,一直被人夸奖自己很了不起,很厉害,但到了出社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普通人也不如,你会怎么想?”陆嘉弈紧紧抓住手上的被单,“陆嘉棋就算没有爸妈,也能好好活下去。爸妈希望她事业成功,对我的要求却是快点找到对象,早点结婚。到头来,我还不如陆嘉棋!”
庄恕沉默了。
“我——当初要是听周团长的话,也去跳舞的话,今天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陆嘉弈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眶渐渐变红,最后闭上了眼睛。
庄恕垂下眼,没有回答。周团长错了,陆嘉弈不可能是一个优秀的舞者。因为她不愿通过舞蹈表达自己,勉强她去跳舞,只会出现一个拧巴的失败的舞者。她相信陆嘉弈心里也很清楚,她只是心有不甘,才会寄希望于飘渺的早已不复存在的可能。
“你有想过和陆嘉棋修复关系吗?”
“什么?”
庄恕再次说了一遍。
陆嘉弈再度靠着床头,望向天花板:“虽然这是我自作自受,可是,让我和她修复关系,我只会觉得恶心。”
“要是陆嘉棋愿意和你修复关系呢?毕竟你救了她,无论生命,还是事业。”
“我不记得有救过她。”
庄恕啼笑皆非,明明还拿这件事威胁她呢。
“你真的不记得了?”
陆嘉弈叹了口气,神情无比疲惫:“真的不记得了。这是真的。就算我记得,我也不会原谅她的。我做错什么了,要替她受这么大的罪?”
庄恕无言以对。
“只要英格不喜欢她,她就会恨我。那么幼稚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和我修复关系,最多感到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庄女士,你是个好人,才会天真地觉得我们能修复关系。”
庄恕默了一默,“好人”这个评价,她受之有愧。
门外,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听到徐抱秋在和助理说话的大嗓门,接着,徐抱秋和司机、助理推门进来,邀请庄恕和大家一起吃饭,病房尴尬而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变得吵吵嚷嚷。
庄恕不打算留下来吃饭。徐抱秋经她提醒,看到陆嘉弈因疲累而陷入半梦半醒的睡眠中,不再挽留。庄恕走后,徐抱秋悄声地吃着饺子,跟朋友感慨庄女士的大方。忽然,庄恕的司机捧着一大束花进来,跟徐抱秋说,这是他老板在花店特意订的,送给陆嘉弈。
徐抱秋看向那花束,受宠若惊之余,又感到非常困惑:为什么是红玫瑰呢?
此时,英格已经坐在家里,阅读老同学发来的邮件。
“……根据以上症状,老师认为她记忆力确实下降了,需要通过药物治疗,才有可能恢复到原来的百分之七八十的水平。她的大脑损伤部位不具备典型失语症应有的症状,很可能是心因性失忆,从而导致了记忆混淆,叫错名字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英格迅速读了一遍,又从头再三读了几遍,紧锁眉头,喃喃自语。
“不是失语症……心因性……有可能把我和庄恕混淆吗?心因性失忆会是这样的表现吗?”
她将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当中,感到难以言说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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